等到水稻灌浆的时候,终于菜园里的豆角和刀豆都迎来了疯长的季节。
娘亲便念叨着要做些酸菜,泡豆角、泡辣椒,还有专门用来做咸菜的雪里蕻,都要做上一些。“等天气凉了,没有那么多新鲜的菜可以吃,至少也不能饿着肚子。”
娘亲常常把这些话挂在嘴边,爹爹便把地窖里的咸菜坛子搬出来,又打了几桶水泡着。多多的拿水冲洗,多清洗几遍才算干净,等到晾干了就可以拿来泡酸菜了。
这边的泡菜大多是洗干净晒干水分,之后再加入泡菜坛子里面,加放凉了的白开水和盐,就可以了。最后封好坛口,其余的交给时间,静静的等待其发酵变酸。
我想做的是另外一种,算是盐菜的类型。前阵子做过一次,是小小份的,味道还算不错,这次就打算做多一些来吃。
新鲜的雪里蕻掰开清洗干净,拿到院子里面晾晒,为了保证没有水分,还要多翻面几次。晾晒到表面没有水分的时候,就可以切成碎末,加点蒜末、姜末和辣椒碎一起,再加盐拌匀,就可以装入无水无油的坛子里面,等个十来天的样子就可以吃了。
这一天做泡菜和盐菜,忙到下午才开始正式做,已经耽搁了吃晚饭的时间。
晚饭吃的是玉米粥配蔬菜团子,玉米粥大火煮开,撤去干柴,放锅里焖着就行。蔬菜团子也是简单易做的,刚摘的青菜洗干净切碎,加面粉拌匀,再团成一个个的小团子上锅蒸熟即可。
这两个我都做了无数次,并没有什么难度,只是时间有些赶,但到底是在天刚黑的时候就吃上了晚饭。
这原本是个平静的晚餐时间,大家边吃边聊着天,要么是村里谁家的闲篇,要么是爷爷说起田里的情况以及明天的安排。
但今天不同,我们刚吃到一半,就听见院子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没有呼喊,只有敲门声,我们都在心里想着到底是谁来了,也不说一声,只一个劲的敲着门。
哥哥不明就里,“噔噔噔”地跑去开门,边走还边说着“谁呀?”
等哥哥再走回来,身后竟然跟着一个小女孩,我们都吃了一惊。小女孩看起来十岁左右的样子,比我还小上一些,穿着倒是挺整洁的,头发也梳得很利索,扎着两个小辫子。
哥哥挠挠后脑勺,“我也不知道,刚开门就看到她站在门口,也没看到其他人,我就给带进来啦!”随即,哥哥又补充道把她带进来的理由:“外面都黑了,总不能让她一个人站在外面吧?”
娘亲嗔怪地看了一眼哥哥,又看向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睁着两个圆圆的眼睛看着我们一大家子人,也不说话,也不哭闹,只怯生生地看着。两个眼珠子大大的、圆溜溜的,看起来还是十分的可爱的。
爹爹放下碗筷,温和地问道:“小姑娘,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一个人来啦?是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姓顾,我叫顾云云,我爷爷带我来的,他说这就是我的家!”
“姓顾的?”那就是有目的找来的了,大家的目光看向爷爷又看向爹爹,爹爹连忙摆手,说他不认识。我们把目光再次转向爷爷,爷爷也愣着神,大概也在想这个小姑娘是谁的孩子?
我猛然想起小姑娘刚刚说的话,随即走过去问她:“小妹妹,你刚刚说是你爷爷送你来的?那你知道你爷爷叫什么吗?”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道:“我爷爷叫顾青山。”爷爷一听,突然一拍大腿,“顾青山?是他?他在哪里?”
看起来爷爷是认识的,那还好,不是来路不明的孩子就好。
爹爹给我们解释了一下,顾青山是爷爷的兄弟,还是亲兄弟!算起来是他的叔叔,我们的叔公。很多年前就离家出走了,说是要去外面闯荡,后来再也没回来过。
我和哥哥这才恍然大悟。
如今这人也没回来,就送回来这么个孩子,只是姓顾,也不知是不是顾家的骨肉?
爷爷接着说:“只是这么多年没联系了,也不知道他过得咋样。”到底是亲兄弟,即使多年不见,心里还是惦记着的。
小姑娘听到爷爷认识自己的爷爷,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我爷爷他说让我来投奔你们,自己就走了。”听到这话,一家人都沉默了。
爷爷仔仔细细地问了顾青山的消息,谁知小姑娘知道的并不多。爷爷不死心,又问她的父母姓甚名谁,小姑娘只知道名字,其他的一概都不知道。
我们一时拿不准这真的是顾青山的后代还是他教小孩子不要说的,毕竟这么大的孩子,之前住在哪里、父母还在不在也说不清楚,属实有些奇怪。
再问下去,顾云云就要掉眼泪了,谁也不想为难了孩子。
这时,爹爹开口道:“不管怎样,孩子大晚上的来了,总不能赶她走,先让她住下吧?剩下的事以后再说!”大家纷纷点头,是应该让她先住下。
娘亲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小姑娘的手说:“孩子,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别害怕。”爹爹也点点头,“是啊,你就安心住下。”
大家又重新吃起了饭,还特意给小姑娘盛了一碗玉米粥,拿了几个蔬菜团子。小姑娘眼里满是感激,开始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吃完饭,娘亲带着小姑娘去收拾房间,准备让她住下,一家人的生活也因为这个小姑娘的到来,有了新的变化。
爹爹让小姑娘跟我一间房,我们都是女孩子,如果她真的是顾青山的孙女,算起来也是我的堂妹,跟我住自然是理所应当。
接下来的日子,顾云云乖巧懂事,倒也不娇气,帮着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我们都很开心家里多了这么一个小成员,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
有一天,村里突然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他们径直来到我们家,说是顾云云的家人。
为首的一个大汉扯着嗓子说:“这女娃是我们家的,赶紧交出来!”我们一家人都很警惕,爷爷问他们有什么证据,他们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顾云云躲在我身后,吓得瑟瑟发抖。
爹爹挡在我们前面,严肃地说:“没有证据,我们是不会把孩子交给你们的。”那些人恼羞成怒,开始推搡爹爹。
就在这时,顾云云突然大声说:“你们不是我家人,我爷爷说过,坏人会来抢我!”那些人一听,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接着竟想动手打人。
哥哥见状,冲上去和他们扭打起来。就在场面混乱不堪的时候,村里的几个壮劳力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将那些人赶跑了。经历了这场风波,我们更加确定要好好保护顾云云,而她也和我们一家人的心贴得更近了。
可村里渐渐有了流言蜚语,说这孩子来路不明,更何况顾青山都多少年没回来过了,怎么可能带回来个孩子没人瞧见,自己又消失了。
这些流言蜚语很快传到了我们家。娘亲听后眉头紧皱,安慰大家别往心里去,尤其是顾云云。可爹爹还是有些担忧,私下里开始打听顾青山的消息,想弄清楚顾云云的身世。
这天,我和顾云云正在菜园里摘菜,突然村里的李婶阴阳怪气地走过来说:“哟,这来路不明的孩子还帮着干活呢,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顾云云的小脸瞬间煞白,手里的菜也掉在了地上。我气得涨红了脸,正要回怼,顾云云却拉住我,轻声说:“姐姐,算了吧!别和她计较。”
晚上,顾云云偷偷抹眼泪,我抱着她安慰:“别听她们的,我们都相信你。”她哽咽着说:“我真的是爷爷送来的,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就在大家为流言所困扰时,一封远方寄来的信打破了僵局。信是顾青山写的,详细说明了他这些年的经历和送顾云云来的缘由,顾家的这场风波,也终于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