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知道了元宝的委屈从何而来。
那是我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我和元宝之间的关系,也是我和元宝成为同类的原因。
一个从小被保护得很好的人是无法理解别人的恶意的,而我,大概就是这样的人。我一直以为我在这里生活,既没有妨碍别人,还经常给大家一些帮助,与此同时,也有很多人对我表达了善意,我也是这个村的一份子。
但是,原来很多人在心里并不很看得上我和元宝。在元宝落单的时候,这些恶意一下子就爆发开来!
那是第二天的下午,我在地里锄草。这块地是元宝放学的必经之路,本打算锄完草跟他一起回家,哪知却看到他被同行的小孩子们欺负。
“元宝,谁不知道你就是个野种?你是被你姐姐捡回家的,现在她也走了不要你!”
“元宝?跟我舅舅家养的狗一个名字!哈哈哈哈哈……”
“元宝,你姐姐不要你了!要不我把你捡回家吧?”
“元宝,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相比之下,元宝反驳的声音就显得太弱小了,“我姐姐不会不要我的,她已经回来了!她只是去城里办事去了!”
“她还会走的!没人会要父母都不要的小孩!”
元宝一直在嘴里重复着:“姐姐不会不要我的!”只是没人愿意听他讲话,也没人愿意相信我是真的把他当作弟弟。
这时,又有个小孩上前推搡了一下元宝,元宝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想爬起来,但寡不敌众,刚起来又被人推倒。
我气急了,拎着锄头就走了过去。“谁说元宝没人要的?我我是她姐姐,他是我弟弟,我永远都认他是我弟弟!你们谁要是在欺负他,我就打断他的腿!”
我的话掷地有声,这时也有旁边地里干活的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大多是说小孩子口无遮拦让我不要计较……
可我和元宝是受害者,加害者凭什么要求受害者不要计较?
再说,我怎么可能不计较呢?刚刚元宝被欺负的时候,可没见谁站出来说一句劝诫的话,也没人拉住这帮孩子让他们停手。现在我不会说了两句反驳的话,就叫我不要计较。
我立刻反唇相讥,“这话乍一听倒好像还是我们的不是了?他们欺负元宝的时候你们只会看热闹,打人的没错,反而要怪被打的人没有忍气吞声吗?这是什么道理?”
有些人不再说话,有些人拉着自家的孩子走了,嘴里还骂骂咧咧、不干不净的!
我倒是从来都没想过,他们如此团结一心一致对外的时候,而我是那个外来者。
“元宝是我养大的,他就是我弟弟,谁也不能欺负他!”我大声喊了出来,“以后谁要是还在背后说三道四,我就请村长评评理!”
我环顾四周,记下每一个人的样子和名字,以往看起来善良又淳朴的农村人,现在的面孔也格外的觉得讨厌。
大概是村长对我照顾有加,人群很快散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牵起元宝的手带着他回家,“以后遇到这种事,不用跟他们纠缠,早点离开,回家告诉姐姐,姐姐帮你打跑他们!”
元宝嗯嗯的点着头,又吸了吸鼻子,我才发现这个小小的男子汉还会哭鼻子!
“别人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只管用功读书,在学校若是就没有人欺负你就去找夫子,在村里就找姐姐和李胜哥哥他们,不用怕!你只管挺起腰背做人,其他的都不必理会!”
“我知道了,姐姐!”
第二天, 元宝正常早起去上学,我悄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进了学堂里面才回了家。
晚上放学的时候,元宝的衣裳有些脏,我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说自己可以解决。我相信他,所以只是帮他洗干净了衣服,并没有干涉。
又过了两天,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元宝的精神也松快了许多。我想,事情大概是结束了,而且结束的不错,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并没有对元宝造成什么心灵上的伤害。
夏季来临,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晚上,我做酸酸甜甜的西红柿炒鸡蛋和香香辣辣的青椒肉丝,还红烧了一条鱼。
鱼是李胜去河里抓的,专门给我送个了两条,算是对我的感谢。因为我给他改良了抓鱼的渔网,最近天气热,李胜活跃在各大水塘、河床上,抓了不少鱼,也跑了不少。我给他改良了渔网,这样大鱼跑不掉,网里的水漏的快也不用花费更多的力气。
男孩子大概天生就会活跃在水域里,李婶笑他是个皮猴子一样,李叔隔两三天就要去集市上卖鱼,整天乐呵呵的。
我也很开心,每天都有不同的鱼吃。
今天是很正式的饭菜,算是庆祝元宝长大了,能独立处理事情了。
吃饭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问了元宝是怎么处理的。
元宝仔细挑着鱼刺,又将鱼肉蘸了蘸红烧的酱汁,放到我的碗里,之后才回答我的话。他说的很轻松:“也没什么,他们说话不好听我就当没听见,在学堂里有先生在也没人敢造次。放学了我也不理他们,只走自己的路,但若是他们敢动手,我就还手,他们打不过我,自然不敢再说我的闲话。”
元宝说到打不过的时候还蛮傲娇的,我才知道也许一开始他没还手不是因为他软弱可欺,大概率是不想给我惹麻烦而已。
“那你确实辛苦了,等下得多吃一碗饭才行。长得高一些、壮一些,我看谁敢欺负我们家元宝!”我赞赏地附和他的话。
在这个全是姓李的村子里,外姓人多少都会被人抵制,尤其是我们家的生活越过越好的情况下,眼热的、背后使绊子都会有。从前因着这些都是小事,再者我们一直与村长芳婶他们交好,一般人也不敢当面说难听的话,也不敢做得离谱。如今看我不在的时候,就不约束自己小孩子的行为,大概也是在试探,试探我会不会反抗,试探有没有替我出头。
农村的环境自然是淳朴的,但不是人人都是。我从不认为人都是和善地,也从没有想过把元宝放在一个十分完美地安全屋内,只是元宝还小,大部分的精力还是应该放在学习新的知识上,而不是拘泥于日常的琐事。
我想,元宝是时候要换一个大一点的私塾了,他应该把精力放在如何学会更多的东西、如何走得更远上,而不是浪费在跟同龄的小屁孩争一时之长短上。
刚好元宝也在这里读了快一年的学了,启蒙的话也够了,他的字也写得不错,背书和理解也完全跟得上,甚至比年长一些的孩子都学得快。我想,我要开始留意城里的学校了,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开始新的学习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