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瘴迷途与转移之力
逃离万兽殿的洪荒气息后,遗迹的路径变得更加诡谲难测。巨大的植物化石构成了天然的迷宫,地面不时出现深不见底的裂隙,弥漫着腐蚀性气雾。空气中残留的古老能量乱流,更是严重干扰着神识的探查。
在一次躲避从天而降的酸性粘液雨后,队伍被冲散得更开了。顾砚抱着玄墨,紧跟着墨玉的指引,在一条由巨大兽骨化石堆砌出的狭窄通道中穿行,试图与其他人汇合。
通道的尽头,并非预想中的汇合点,而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绝地。
那是一片广阔的山谷,谷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彩色雾气。雾气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油彩般斑斓的色彩,缓缓流动,变幻不定,将山谷深处的景象完全遮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中带着腐朽的奇异气味,仅仅吸入一丝,便让人觉得头晕目眩,灵力运转都滞涩了一分。
“是蚀神瘴!”顾砚心头一凛,认出了这种在宗门典籍中记载的凶险毒瘴。此瘴非但能侵蚀肉身,更能污秽神魂,对元力护罩有极强的腐蚀性,一旦陷入其中,极难脱身。
他立刻屏住呼吸,试图从山谷边缘绕行。然而,这蚀神瘴的范围远超想象,如同一个巨大的彩色碗盖,将前路彻底堵死。两旁的岩壁陡峭光滑,布满了滑腻的毒苔,根本无法攀爬。
尝试着撑起一层元力护罩,淡银色的光晕刚刚触及那彩色雾气,便发出“嗤嗤”的声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稀薄,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他从储物袋中摸出几枚常用的解毒丹含在口中,丹药化开,一股清凉之意蔓延,但面对这上古遗留的恐怖毒瘴,效果微乎其微,只能勉强延缓毒素侵入的速度。
进退维谷。
就在他焦急寻找出路时,一阵诡异的山谷旋风毫无征兆地卷来,带动大片彩色的瘴气,如同活物般朝他扑来!
顾砚脸色一变,急速后退,却仍被边缘的瘴气扫中。尽管第一时间闭气,仍有几丝甜腻的气息钻入鼻腔。
瞬间,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冲上头顶!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五彩的瘴气仿佛化作了无数张狞笑的鬼脸。四肢百骸传来难以抗拒的酸软无力感,丹田内的元力变得如同胶水般粘稠,难以调动。
“唔…”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连忙靠在一块冰冷的化石上才没有倒下。怀中的玄墨发出焦急虚弱的“咪咪”声,墨玉也焦躁地用爪子扒拉他的裤脚。
不行!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强忍着晕眩和恶心,咬破舌尖,试图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踉跄着想要原路退回通道。
然而,那蚀神瘴仿佛拥有生命,察觉到他的虚弱,更加汹涌地翻滚而来,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将他所有的退路彻底封死!彩色的毒雾如同巨大的、粘稠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视野所及尽是扭曲变幻的诡异色彩。
元力护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彻底破碎。
甜腻腐朽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口鼻,侵入他的经脉,污染他的识海。
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沉重,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将他拖入无尽的、五彩斑斓的深渊。玄墨和墨玉的叫声变得遥远而模糊…
要…死在这里了吗?
这个念头浮现的刹那,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逐渐涣散的意识。
就在他眼皮沉重得即将彻底闭合,身体软软地向前倾倒,即将被那致命的彩色洪流彻底吞噬的最后一瞬——
一股完全不同于毒瘴粘腻感的、冰冷到极致、霸道到不容置疑的无形力量,凭空出现!
这股力量并非温柔的托举,而是带着一种极其不耐烦的、粗暴的意味,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精准地攥住了他的后衣领,猛地向后一扯!
“嗖——!”
顾砚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完全无法抗拒的拉力传来,身体瞬间失重,如同一个被随意抛出的破布袋,横向疾飞出去!
眼前的彩色迷雾疯狂倒退,强烈的风压刮得他脸颊生疼。他甚至能感觉到毒瘴那粘稠的触感擦着鼻尖掠过。
然后——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几块碎石子滚落的声音。
他重重地摔在了一处坚硬的、略微凸出于瘴气范围的石台之上。这一摔力道不小,摔得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胳膊和侧身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咳咳!呕…”剧烈的撞击让他猛地咳嗽起来,竟然将吸入的部分毒瘴混合着胃里的酸水一起呕了出来。虽然浑身剧痛,但那股令人窒息的甜腻腐朽感和强烈的晕眩,却因为脱离了毒瘴核心区域以及这一摔的震动,而骤然减轻了大半。
他瘫在冰冷的石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相对干净的空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鬼门关被硬生生拽了回来。
因为极度的虚弱和惊吓,他一直小心隐藏的猫耳朵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噗”地一下从发间弹了出来,软趴趴地耷拉着,耳尖还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着。怀里的玄墨也被摔得有点懵,小声地“咪呜”着。
又是这样!
又是这种粗暴直接、毫不顾及他感受的救援!
而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心神失守;或许是因为那毒瘴对神魂的冲击削弱了某种屏障;又或许是那股救援力量中携带的情绪过于强烈…
就在他摔在石台上,惊魂未定的瞬间——
一句清晰无比、饱含着极致烦躁与怒意的冰冷心声,如同惊雷般,毫无阻碍地、狠狠地劈入了他的脑海!
「蠢猫!找死吗?!……」
那声音,无疑是容烬的!冰冷、熟悉、带着高高在上的厌弃。
但…
与那冰冷的斥责一同汹涌而来的,还有一种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如同火山爆发前的…后怕?!
虽然只有一丝,一闪而逝,立刻就被更加汹涌的烦躁和怒火所覆盖,但顾砚确确实实地捕捉到了!
就仿佛…仿佛那个隐藏在无尽虚空之后、视万物为蝼蚁的魔神,在方才那一瞬间,竟然也因为他的濒死而…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名为“后怕”的情绪?
这个发现,让顾砚彻底愣住了,甚至暂时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和所处的环境。
那个冰冷无情、把他视为私有物的家伙…也会后怕?怕他死掉?
顾砚捂着被摔得生疼的胳膊肘,慢吞吞地坐起身,顶着一对无力耷拉的、昭示着他此刻虚弱与受惊的猫耳朵,看着眼前那片依旧翻滚不休、却再也无法触及他的致命毒瘴。
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忍住,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用带着一丝委屈和抱怨的语气,小声地吐槽了一句:
“…粗暴!救人就救人…就不能温柔点吗?”
话音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生怕又引来什么可怕的回应。
但四周只有遗迹的风声和毒瘴翻滚的嘶嘶声。
然而,那句冰冷心声中所夹杂的、极其违和的那丝“后怕”,却像是一颗投入冰湖的小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了一圈极其微妙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涟漪。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念头,一定是毒瘴让他产生幻觉了。那个家伙,怎么可能会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