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洛河将最后一页纸轻轻放回那叠文件上,指尖在“穹龙”二字下方极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纸张上除了代号和一个空洞的“保密”标注外,再无其他。
旁边的“苍龙”也是如此,黑得像一个空洞的影子。
他确实理解这种保密措施,S级天赋是组织最重要的资产,也是其他组织觊觎的目标,信息封锁是必要的保护。
不仅双龙,其他人的资料里,凡涉及核心能力的细节,也大多语焉不详,或直接标注“信息权限不足”。
他没有去打扰显然忙得焦头烂额的「森猴」。
有些界限,无需言明,跨过去就是不懂规矩。
他默默地将所有文件按原顺序整理好,小心翼翼地塞回那个厚实的牛皮纸档案袋,拉紧棉线,确保它恢复原状。
起身,走到那个深灰色的档案柜前,他再次蹲下,将档案袋精准地放回最下层,从左往右数第二个位置。
关上柜门时,金属轻微的碰撞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回到靠窗的座位,却没有立刻离开。午后的阳光已经偏移了些许,不再那么刺眼,变得温煦而绵长。
光线依旧笼罩着旁边的「末羊」,她似乎完全沉浸在那本古老的硬壳书中,姿态放松,仿佛会一直这样读到地老天荒。
但刘洛河的心却无法像她那样平静。名单上的一个个代号在他脑海中盘旋、组合,像散落的拼图块,却缺乏关键的连接点。
他知道这些名字背后是活生生的人,拥有强大的力量、复杂的过去和未知的意图。
而他自己。
「黑羊」。
如今也是这其中之一。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刚刚合上的档案柜。
双龙……S级天赋……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而组织内部,像他们这样信息被严格保密的人,还有多少?
这些疑问,如同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上他的思绪。
仅仅知道名字,远远不够。
就在这时,「末羊」合上了手中的书,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她动作舒缓地穿上鞋子,将书放回原处,然后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刘洛河,仿佛早就知道他一直在旁边。
“看完了?”她问,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嗯。”刘洛河点头。
“那就走吧。”她说着,已率先迈开脚步,走向休息室的门口,没有回头确认他是否跟上,仿佛笃定他会的。
刘洛河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存放着秘密的档案柜,以及窗外逐渐西斜的太阳。
他知道,今天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水下的部分,需要他用自己的眼睛和经历去慢慢探寻。
他站起身,跟上「末羊」的脚步。
厚重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满室的阳光、书香以及那些隐藏在名单背后的秘密,暂时关在了身后。
但探索的脚步,才刚刚开始。
走廊里,「末羊」的身影在前方不远不近地走着,漆黑的发丝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刘洛河沉默地跟在后面,面具后的眼神,却比来时更加沉静,也更加坚定。
他需要找到自己的位置,也需要弄清楚,这个组织,是否能帮助他。
刘洛河刚把那张触感冰凉的黑羊面具妥善收好,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点无奈的意味。
他疑惑地侧头,正好看到「末羊」——或者说,摘下面具后的她——也正将那张灵动的羊形面具取下,露出一张清秀却略显疏离的脸庞,以及那头标志性的、在走廊光线下呈现出柔和的灰白色的短发。
还没等他细想那声叹息的含义,不远处那个瘦长的身影已经连跑带跳地冲到了近前,人未至,声先到,语气里带着一种过分熟稔的热情:
“小末末!可算找到你了!”
小……末末?
刘洛河脑子里瞬间冒出几个巨大的问号。
这是在叫谁?他下意识地又看向身旁的女孩,只见她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透出一种“又来了”的无奈。
哦……刘洛河恍然大悟,是在叫她。
原来「末羊」私下里会被叫做“小末末”?这昵称和她在组织里表现出的清冷形象,反差着实有点大。
跑到两人面前的「业虎」也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带着灿烂笑容、略显张扬的年轻面孔,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现场还有第三个人,或者说注意到了但毫不在意,目光直直地落在「末羊」身上。
「末羊」——毕竟不知道她的真名。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她特有的清冷,但细听之下,那冰冷底下似乎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于对待麻烦熟人的温度:
“都说多少遍了?在外面别这么叫我。”
「业虎」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笑容不减:“哎呀,碍什么事?这儿又没外人!”
她这才仿佛刚看见刘洛河似的,视线扫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点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你谁啊”的直白打量。
刘洛河顿时感到一阵微妙的尴尬。
他这么大个人戳在这里,是透明的吗?刚才那句“没外人”……难道他算“内人”?显然不是。
那他此刻的存在,就显得格外多余且碍眼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不小心闯入了别人家客厅的陌生人,进退两难。
他摸了摸鼻子,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心里却在飞速思考是该打个招呼,还是干脆装作隐形人默默走开。
「末羊」显然注意到了刘洛河的窘迫,她淡淡地瞥了「业虎」一眼,语气平铺直叙,却带着点纠正的意味:“业虎,这位是刘洛河,你见过的,「黑羊」。”
然后她转向刘洛河,简单介绍道:“她你见过,「业虎」。”
“哦——你呀!”
「业虎」恍然大悟,脸上的好奇之色更浓了,他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刘洛河,那目光直接得让人有些不适。
“你好你好,我是业虎!以后就是兄弟了!”
她嘴上说着“兄弟”,态度也算热情,但那种仿佛审视物品般的目光,让刘洛河很难立刻产生亲近感。
他只能点点头,客气地回应:
“你好。”
“行了,”「末羊」似乎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她重新看向「业虎」,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淡,“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事?”
「业虎」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脸上又堆起了那种略带讨好的笑容:
“当然有事!走走走,边走边说,我发现了一家超棒的甜品店,他们家的芒果慕斯绝了!你肯定喜欢……”
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就想伸手去拉「末羊」的手臂。
「末羊」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眼神里的无奈更深了,但她没再说什么反驳的话,只是对着刘洛河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告别,然后便跟着絮絮叨叨的「业虎」朝走廊另一端走去。
刘洛河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动一静、一热一冷的两人背影,心里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越发清晰。
“小末末”……“没外人”……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看来,在这个名为「阴阳生肖」的组织里,他还需要适应的。
还有这些代号之下,复杂而真实的人际关系网。而他这个新人「黑羊」,显然还徘徊在这张网的边缘。
他抬步,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走廊空旷,脚步声回响。
无论是对于组织,还是对于……“同伴”……
都只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