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云一行人的意外到访,给近来略显沉闷(主要是范林比较安分)的岐王府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活力”。女帝虽然对李星云这个“麻烦源头”的归来持保留态度,但碍于情面和各方势力眼线,还是设下晚宴,为这几位“故人”接风洗尘。
宴会设在正殿,灯火通明(得益于范林的亮化工程),丝竹悦耳,歌舞曼妙。气氛倒是颇为融洽,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女帝身着正式的岐王袍服,依旧以男装示人,端坐主位,威仪天成,只是眉宇间比平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既要维持王者气度,又要提防某个不稳定因素借酒发疯。
李星云、陆林轩、姬如雪等人自然是宴会的焦点。李星云经过江湖历练,似乎沉稳了些,但几杯酒下肚,又开始和陆林轩嘻嘻哈哈。姬如雪依旧清冷,但看向李星云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张子凡也回来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哄好了陆林轩),摇着折扇,与女帝和几位岐国重臣谈笑风生,尽显通文馆圣主的交际手腕。
而我们的范林范参军事,则很识趣地坐在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他本来打定主意,今晚要低调做人,绝不惹事,尤其是在女帝和……阳炎天面前(他注意到阳炎天作为九天圣姬之一,也在殿内角落护卫,那冷艳的侧影让他心跳加速了好几回)。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几轮敬酒下来,一些官员出于好奇或者故意(谁知道呢),开始频频向范林这个“岐王身边的红人”(自封的)敬酒。范林酒量本就一般,架不住众人热情(起哄),几碗烈酒下肚,脑子就开始不听使唤了。
起初他还勉强保持着理智,小口抿着。但酒精这东西,越喝越上头。看着殿中翩跹起舞的舞姬,听着悠扬的乐曲,再看看主位上那个虽着男装却难掩绝世风姿的“岐王”,范林那颗被酒精浸泡的心,开始不安分地躁动起来。
一些平时不敢想、不敢说的念头,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尤其是当他看到女帝偶尔和李星云、张子凡交谈时,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虽然可能只是礼节性的),让他心里莫名有点……酸溜溜的?一种“我本将心向明月”的委屈感,混合着酒劲,直冲脑门。
“凭什么他们就能和陛下谈笑风生……我……我范林也是有大才的!我还会背《诗经》呢!”范林醉眼朦胧地想着。
就在这时,一曲舞毕,乐声稍歇。殿内暂时安静下来,宾客们推杯换盏,低声谈笑。
就在这片祥和的氛围中,范林,猛地站了起来!
由于动作过猛,他差点带倒身后的椅子,踉跄了一下才站稳。顿时,全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这个角落。
女帝正在和张子凡说话,闻声抬眼望去,看到范林那副满脸通红、眼神迷离、摇摇晃晃的样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她!这个瘟神……又要开始了!
李星云正和陆林轩抢一块点心,看到范林站起来,好奇地眨了眨眼:“老范这是要干嘛?表演节目?”
陆林轩也兴奋起来:“范大哥又要变戏法了吗?”
姬如雪则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讥诮,显然不抱任何期待。
而站在殿角护卫的阳炎天,那双冷冽的眸子扫过范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只是握着长棍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范林的“好名声”,她早有耳闻,对此人,她只有四个字评价:敬而远之。
范林对周围的目光浑然不觉,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浓重的酒气),摇摇晃晃地走到大殿中央,对着主位上的女帝,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深情款款、实则傻气十足的笑容。
然后,他扯开嗓子,用他那五音不全、还带着醉腔的调子,高声吟唱起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破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跑调)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大殿,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那些原本在看笑话的宾客!
范林……他……他居然在对着岐王陛下唱《关雎》?!还是用这种……杀猪般的嗓子?!“窈窕淑女”?他管一身男装、威严肃穆的岐王叫“淑女”?!
“噗——”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如同点燃了导火索,压抑的低笑声、窃窃私语声瞬间在整个大殿弥漫开来!宾客们一个个忍俊不禁,又不敢大笑失仪,只能拼命捂着嘴,肩膀耸动,脸憋得通红。
李星云直接笑喷了,嘴里的点心渣子喷了陆林轩一脸。陆林轩也顾不上擦,指着范林笑得前仰后合。张子凡以扇掩面,但抖动的扇子暴露了他也在狂笑的事实。姬如雪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而主位上的女帝……
在范林唱出“窈窕淑女”四个字的时候,女帝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嗡”的一下全都冲上了头顶!那张平日里冷若冰霜的俏脸,瞬间涨得通红!不是害羞,是极致的愤怒和……社死般的尴尬!
她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胸腔剧烈起伏,一股想要杀人灭口、然后再毁灭现场的冲动,如同火山般在她体内咆哮!这个范林!他……他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她!唱这种……这种靡靡之音?!还把她比作“淑女”?!
女帝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她甚至能感觉到周围那些宾客们投来的、混合着好笑、同情、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她这辈子,还从未经历过如此……如此令人想要原地消失的场面!
阳炎天站在角落,看着女帝那副极力压抑怒火的窘迫模样,又看看大殿中央那个还在忘情高歌(鬼哭狼嚎)的范林,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厌恶。此人不仅无能,还如此轻浮孟浪,当真是不知所谓!她对范林的印象,直接从“敬而远之”降到了“厌而恶之”。
范林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深情”演绎中,根本没注意到女帝那快要杀人的眼神和全场诡异的气氛。他见没人打断他,还以为自己唱得不错,更加来劲了,摇头晃脑,继续他的“才艺展示”: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继续跑调)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破音+1)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开始手舞足蹈)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宾客们的笑声更大了,已经有人忍不住拍桌子了。
女帝终于忍无可忍!她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刚要开口呵斥,让侍卫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拖下去!
然而,范林一首《关雎》唱完,酒劲更上头了,他仿佛打开了某个奇怪的开关,居然无缝衔接,又扯着嗓子唱起了另一首更……劲爆的:
“野有死麇,白茅包之——”
(声音嘶哑)
“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表情猥琐)
“有女怀春”?!还“吉士诱之”?!
女帝听到这歌词,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这混账东西!居然还敢唱这种淫词艳曲?!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来人!”女帝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有些尖锐颤抖,“把这个醉鬼给本王拖下去!醒酒!”
早已候在一旁的侍女们,如蒙大赦(主要是怕女帝的怒火波及到自己),赶紧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架起还在那唱着“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的范林,连拖带拽地往外拉。
范林被人架着,还不老实,挣扎着回头,对着女帝的方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了那句经典的:“尨也吠……嗝……”
然后,脑袋一歪,彻底醉死过去,被侍女们像拖死狗一样拖出了大殿。
宴会厅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加压抑不住的笑声。今晚这出戏,实在是太精彩了!绝对能成为他们未来几个月,甚至几年的谈资!
女帝铁青着脸,坐在主位上,感觉浑身都在发抖。她这辈子积攒的威严,今晚算是被范林这个混蛋败得一干二净!
李星云凑到张子凡耳边,小声笑道:“张兄,你看老范这……算不算是‘酒后吐真言’?”
张子凡摇扇轻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神色极其不自然的女帝,低声道:“李兄,慎言。有些真言,吐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而殿角的阳炎天,则是冷冷地看了一眼范林被拖走的方向,心中对这位“异域来客”的评价,已经跌至谷底。轻浮,无状,简直玷污了这岐王府的清净!
这一夜,岐王府的宴会,注定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尴尬的气氛中收场。而范林,在梦乡里,或许还在继续着他的“诗经演唱会”,完全不知道,自己又一次,在作死的道路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