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日的清晨,天色还未大亮。
整个皇宫便已陷入一种压抑的氛围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投向长乐宫的方向。
今日,是决定云妃与镇国公命运的最后一日。
是生,是死。
是奇迹,还是骗局。
一切都将在今日揭晓。
慈宁宫内,郭太后一夜未眠。
她穿上了自己最庄重华贵的一套太后朝服,头戴凤冠,画上了精致的妆容。
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要去探望自己亲弟的长姐。
更像一个即将亲临刑场,监斩死囚的监斩官。
“母后,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苏琳琅为她奉上参茶,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都已在宫门外候着。”
“只要长乐宫那边一有结果,我们立刻就能以,欺君罔上、谋害国公的大罪,将云照歌那个贱人拿下,打入天牢!”
郭太后缓缓点头,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她已经输掉了大半的财富。
今天,她一定要连本带利地抢回来!
她不仅要云照歌死,还要借此机会,重挫君夜离的锐气。
让所有人都明白,谁才是这后宫真正的主子。
时辰一到。
郭太后在贤妃的搀扶下,带领着一众妃嫔,以及闻讯赶来的朝中重臣。
浩浩荡荡地向长乐宫进发。
那架势,仿佛不是去探病,而是去算账。
长乐宫门口,君夜离也刚一步到达。
“儿臣给母后请安。”他淡淡地开口。
“皇帝不必多礼。”
郭太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今日是三十日之期。”
“哀家是来看看,云妃有没有给哀家还回一个完整的镇国公。”
话音刚落。
那扇紧闭的偏房大门,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缓缓打开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朝门内望去。
只见云照歌一身素衣,独自一人,从门内缓缓走出。
她的脸色苍白不已,身形清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那双总是清冷如霜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疲惫与…悲悯。
看到她这副模样。
郭太后与苏琳琅的心中,同时爆发出狂喜。
输了!云照歌输了!
“云照歌!”
郭太后厉声喝道,抢先发难。
“哀家的弟弟呢?镇国公现在何处?你把他怎么样了!”
云照歌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她让开的缝隙,望向房内。
房中,空无一人。
镇国公呢?怎么不见了?
这是一众大臣的心想。
郭雄不见了?
好啊!他果然死了!
“来人啊!”
苏琳琅按捺不住激动,尖声叫道。
“云妃谋害当朝国公,罪证确凿,快将她…”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了起来。
“贤妃娘娘,您这么着急,是想让臣死在哪里啊?”
这声音……
苏琳琅猛地回头,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郭太后也霍然转身,瞳孔在一瞬间缩紧。
只见人群之后,一个身穿国公朝服,身形挺拔如松,面色红润的男人,正缓步走来。
他一步一步,走得极其沉稳。
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凛然煞气。
那张脸,那副身形,不是镇国公郭雄,又是谁?!
他没死?!
他不仅没死,看起来…看起来比病前还要健康。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这简直是神迹!
“弟弟…你…”
郭太后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郭雄没有立刻理会她。
他径直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先是对着君夜离躬身一礼。
“臣,参见陛下!”
而后,他转向云照歌,竟是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叩首大礼。
“罪臣郭雄,谢云妃娘娘救命再造之恩!”
“若非娘娘医术通神,耗费心血,臣早已命丧黄泉!”
这惊天一跪,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镇国公是何等人物?
竟对一位妃嫔行此大礼。
云照歌坦然受之,随即虚扶一把。
“国公爷言重了。”
“能救回国公,也是太后仁德,不惜耗费无数珍宝,更是陛下洪福齐天。本宫不敢居功。”
她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抬高了自己,又把太后架在了“为救弟弟不惜血本”的道德高地上。
让她根本无从发难。
郭太后气得胸口发闷,却只能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好了就好,弟弟你没事,哀家就放心了。”
眼看谋害云照歌的计划落空,太后正准备找个由头就此作罢。
不想…
云照歌忽然转向君夜离,福身一礼,声音清冷而坚定。
“陛下,臣妾虽侥幸救回国公爷,但在诊治过程中,却发现一桩惊天密案,事关国之安危,不敢不报。”
君夜离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爱妃但说无妨。”
“臣妾发现,国公爷所中之蛊,并非寻常蛊毒,而是一种名为银线血蛭的蛊虫。”
“此蛊以活人心血喂养,培育极为不易,需以一种产自苍云山的特有银矿石粉末为引,方能入体。”
..云照歌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巧的是,臣妾查阅典籍,发现普天之下,只有一处苍云山。”
“而这唯一的苍云山银矿,便是贤妃娘娘母家,苏家的私产。”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刷”地一下。
全都聚焦在了脸色惨白的苏琳琅身上。
“你…你胡说八道!”
苏琳琅又惊又怒,指着云照歌尖声反驳。
“我家是有银矿,但天下银矿何其多,凭什么说国公的蛊毒就与我家有关?”
“这是污蔑!是血口喷人!”
“贤妃姐姐莫急。”
云照歌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琉璃瓶。
瓶中装着几丝黑红色的,如同细线般的东西。
“这便是我从国公爷体内引出的‘银线血蛭’残骸。此物对苍云山银矿石的气息极为敏感。”
说着,她又从药箱里取出两块石头。
一块是普通银矿石,一块则是色泽略有不同的苍云山矿石。
她将两块石头并排放在地上,然后打开了琉璃瓶的瓶塞。
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
瓶中那几丝已经干涸的血线,竟像是活过来一般。
颤颤巍巍地地朝着那块苍云山矿石的方向蠕动。
铁证如山!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苏琳琅彻底慌了,她看向身旁的郭太后,发疯似的抓住她的衣袖。
“母后!母后您救我!臣妾是冤枉的!是她陷害我!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然而,郭太后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牺牲一枚棋子,保全自己,这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贤妃!”
郭太后猛地一甩衣袖,将苏琳琅甩倒在地,声音冰冷刺骨。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此等谋害国之栋梁,动摇社稷的恶毒之事!”
“你…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她这一番话,等于是直接给苏琳琅定了死罪。
苏琳琅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自己效忠了这么多年的主子。
眼中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了。
她明白了,自己被抛弃了。
“不…不是我…”
她瘫坐在地,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是太后!一切都是太后让我做的……”
苏琳琅一下子激动起来,指控着郭太后。
“堵上她的嘴!”
郭太后眼中杀机一闪,厉声喝道。
几个太监立马上前将苏琳琅按在地上,拿了手帕塞进了她的嘴里。
君夜离看着面前的一幕,没有丝毫意外。
他冷冷地看向地上的苏琳琅。
“贤妃苏氏,心肠歹毒,谋害国公,罪大恶极。即刻起,褫夺封号,打入冷宫。苏氏一族,交由大理寺彻查,凡涉案者,一律严惩!”
“不——!”
苏琳琅发出绝望地摇着头。
最后被禁卫军如同拖一条死狗般,拖了下去。
从身居高位的后宫妃子,到阶下囚,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风波平息,郭太后看着云照歌,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赔上了无数金银财宝,赔上了一员心腹大将。
甚至…连郭雄恐怕也猜到了她的心思。
而自己只能说一句“好了就好”。
这一局,她输得彻彻底底。
“皇帝,哀家乏了。”
她再也待不下去,冷冷地抛下一句。
便在宫人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那萧索的背影,再无来时的半分威风。
看着太后离去的方向,云照歌神色平淡。
太后,这只是一个开始。
贤妃,是她斩断太后的第一只手臂。
接下来。
她会慢慢地,把太后的羽翼。
一根一根,全部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