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宫内,熏香袅袅。
君夜离的怀抱,带着一丝云照歌从未感受过的温度。
那声“你比风,更懂”的低语。
像一滴滚烫的墨,滴入了她冰封多年的心湖。
晕开了一圈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这圈涟漪,尚未来得及扩散,她便听到了一声闷哼。
就在他君夜离拥着她的那一瞬,一股毫无征兆的寒意,猛地从他心脏的位置炸开。
“唔…”
那拥抱着云照歌的手臂,瞬间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肩骨,
云照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
她猛地抬眼,正对上君夜离骤然收缩的瞳孔。
“你怎么了?”
她试图挣脱,却发现他的手臂如同铁钳,纹丝不动。
并且正在以一种非人的力度剧烈地颤抖。
君夜离没有回答。
他猛地推开云照歌,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踉跄着后退几步,单手死死撑住旁边的紫檀木桌,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的俊美无俦的脸上,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渐渐浮现的是一种骇人的青白。
一股恐怖的寒气,以他为中心,骤然向四周扩散开来。
寝殿内的温度,仿佛在刹那间,从暖春跌入了寒冬。
案几上茶杯里刚刚沏好的热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一层冰霜。
云照歌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身上的寒毒发作了。
情丝蛊,以情为引,寒气为辅。
是刚才那片刻的情绪波动,催动了他体内的蛊。
君夜离死死地撑着桌子。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仿佛正在凝固。
一阵深入骨髓的冰冷,正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疯狂冲撞。
他试图调动内力去抵抗。
却发现,那些磅礴的内力在接触到这股寒流的瞬间。
竟如同江河汇入冰海,被瞬间同化,反而加剧了寒气的蔓延。
他猛地抬起头。
云照歌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君夜离踉跄着后退。
“站住!朕叫你别过来!”
他试图用最后的威严,掩盖自己此刻的脆弱。
他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这个他刚刚产生一丝异样情绪的女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狈失控的一面。
然而,云照歌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命令。
在她看来,现在的帝王就是一只纸老虎。
压根没有什么威慑力。
云照歌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清冷的眼眸一直盯着君夜离,眼里没有慌乱也没有恐惧。
“想死吗?”
她走到君夜离面前,声音比他身上的寒气更加冰冷。
“你体内的寒蛊被催动,已经侵入心脉。”
“再强撑下去,没有解药,不出半刻,蛊虫破心而出,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她的手腕一翻,一套被黑色丝绒包裹的针具赫然出现在掌中。
她缓缓展开丝绒,一排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银针静静地躺在其中。
这些银针的针身比寻常医针更细一些。
针尖在烛火上掠过之后带着点幽蓝色的微光,仿佛在针尖淬炼过剧毒。
君夜离的瞳孔骤然放大。
下一秒,云照歌直接欺身上。
她根本不给君夜离任何反应的机会。
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按倒在身后的床榻上。
“你!”
君夜离又惊又怒,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
只能像案板上的鱼肉,任她摆布。
云照歌单膝跪在榻边,将他牢牢压制住。
她伸出手一把扯开他胸前挡路的衣衫。
手指快速拂过他的胸膛,那冰冷的指尖每一次触碰,都精准地落在每一个穴位上。
她捻起一根三寸长的幽蓝银针,对准他胸前的穴位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动作快到极致,准到极致,也冷到极致。
君夜离从未见过如此行针之法。
只觉得心口一麻,一股奇异的感觉瞬间从心口传来。
似痛非痛。
一根银针钉在了他心脉周围的神封穴上。
紧接着,是第二针,第三针……
她的手法快得只剩残影。
每一针的角度、深度分毫不差。
这不是他认知中的医术!
君夜离抬起双眸,眼里闪过无数情绪。
但看着身上的人如此专注的为自己施针。
心里竟然觉得,此刻的她,才应该是真正的云照歌。
在他神游的时候。
七根银针已在他心口周围,形成了一个类似北斗七星的图案。
君夜离只觉得那七个被刺中的穴位,仿佛变成了七个微小的漩涡。
那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的寒流,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朝着那七个漩涡汇聚。
他的身体不再像刚才那样,被寒气包裹。
那股霸道的力量,暂时被“锁”在了心脉周围,无法再肆虐全身。
那股极致的痛苦,也如潮水般退去。
君夜离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衣袍也紧紧贴在身上,狼狈不堪。
他虚脱地躺在云照歌的床榻上。
抬眸看着眼前正在擦汗的女人,心里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她之前说可以解自己身上的毒,自己当时也只是将信将疑,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才知道。她的医术,竟是如此炉火纯青。
他寻遍天下名医,甚至动用过皇家资源。
无人能解的奇毒,她仅凭几根银针,就在一炷香不到的时间里,强行压制住了。
云照歌没有在意他的打量。
自己也从没想过瞒着他,毕竟,没有点筹码,以后的合作可能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
云照歌抽出银针,她拔针的动作和下针时一样,快而精准。
七根银针收回,君夜离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她将银针再次在火上掠过,便放回丝绒布上
她什么都没说。
但这份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君夜离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情丝蛊,因情绪而动。”
云照歌终于开口,声音清冷。
“陛下日后要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免再次出现像今天这样的状况。”
“否则下一次,臣妾若不在陛下身边,未必来得及。”
这是一个作为医生的医嘱。
君夜离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君夜离啊君夜离。
这次,你是真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许久,他才睁开眼,眼底所有的情绪都已褪去,只剩下帝王应有的深沉与决断。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
他和这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盟友”了。
他没有再和云照歌谈交易,也没有再谈条件。
他只是对着殿外,沉声下令。
“福安。”
一直守在殿外、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总管太监福安。
听到这声呼唤,一个激灵,连忙小步跑了进来。
当看到帝王虚脱的模样和一室的寒霜时,吓得差点跪倒在地。
“陛下!”
“传朕口谕。”
君夜离没有理会他的惊骇,目光却落在了云照歌身上。
“从今日起,静心宫改名长乐宫,拨入宫女内侍三十人伺候。云妃一应份例,皆按贵妃规制供给。”
福安大惊失色。
这…后宫这是又要变天了啊。
但下一句,才是真正的雷霆万钧。
“另,长乐宫一应事务,由云妃全权做主。任何人,不论身份,不得无诏擅入。”
君夜离顿了顿,声音冷得像殿内未散的寒霜。
“违者,杖毙。”
他没有再给云照歌选择。
但这一道口谕,就是他交出的最重的筹码。
也是他递给云照歌的最锋利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