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蝶事件,最终以恶奴构陷草草收了场。
君夜离得知云照歌被构陷,便下令将云晚晴禁足三日,在暖心阁内思过。
而那个被当做替罪羊的丫鬟,则被二十杖打得皮开肉绽,丢去了浣衣局。
静心宫,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的湖面之下,早已是暗流汹涌。
那日花园中的一幕,像一块巨石,在后宫这潭死水里,砸出了一丝的涟漪。
云妃,不再是那个仅凭美貌上位的幸运儿了。
她的冷静、睿智,以及那份洞悉一切的犀利。
让所有曾经轻视她的人,都开始重新估量她的分量。
而暖心阁内,则是另一番光景。
“啪!”
一只上好的官窑青瓷花瓶,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贱人!云照歌那个贱人!”
云晚晴披头散发,精致的妆容早已哭花,眼中布满了血丝,状若疯魔。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筹谋得天衣无缝的计策,为何会败得如此彻底,如此屈辱。
云照歌那最后凑在她耳边的话语,更是如同魔音贯耳,日夜折磨着她。
“……论起玩弄这些花花草草,妹妹我……可是祖宗。”
那句话里的轻蔑与嘲弄,彻底撕碎了她身为嫡女的所有骄傲。
“小姐,您息怒啊!”
新换来的贴身丫鬟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收拾着碎片。
“为那种人生气,气坏了您自个儿的身子,不值当啊!”
“不值当?”
云晚晴猛地回头,一把抓住丫鬟的衣领,面目狰狞。
“本小姐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她一个卑贱的庶女,凭什么敢在嫡女面前耀武扬威!凭什么!”
“是是是,她不配!”
丫鬟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顺着她的话说。
“她不过是仗着懂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诡伎俩罢了,论真正的涵养和才情,她给小姐您提鞋都不配!”
这句话,瞬间点醒了陷入癫狂的云晚晴。
她缓缓松开手,眼神中的疯狂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算计。
对。
自己最大的优势,从来都不是这些阴谋诡计。
是她从小浸淫琴棋书画,由名师教导,耗费万金才培养出的一身才情!
是她“大夏第一才女”的名号!
云照歌不过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野丫头,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
她斗大的字能识得几个?她连宫商角徵羽都分不清。
自己,要在最光鲜亮丽的舞台上,用她最引以为傲的才华,将云照歌狠狠地踩在脚下,让她明白,什么是云泥之别!
恰在此时,宫中传来消息,三日之后,便是中秋宫宴。
届时,陛下将与后宫妃嫔、皇亲国戚及朝中重臣共度佳节。
云晚晴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淬毒的微笑。
这真是天助我也。
三日禁足期一满,云晚晴一反常态。
并未再去找云照歌的麻烦,反而变得异常低调谦和。
她只是通过自己新买通的宫人,不着痕迹地将一个消息,散播了出去。
“听说了吗?云大小姐要在中秋宴上,为陛下献上她苦练了十年的琴技呢!”
“何止是琴技!听闻弹奏的,还是那首失传已久的古谱绝唱——《凤求凰》!”
“我的天!那可是女子向心上人表达爱意的第一名曲!云大小姐这是……要向陛下表明心迹啊!”
一时间,整个后宫,都因为这个消息而沸腾了。
云晚晴“大夏第一才女”的名头,被重新大肆宣扬。
所有人都开始期待,这位正牌嫡女,将如何用她绝世的才情,来挽回颜面,夺回君心。
而这股风,自然也吹到了云照歌的耳中。
这日午后,她正在御花园里散步,恰好就遇到了以贤妃为首的一众妃嫔。
“哟,这不是云妃妹妹吗?”
贤妃摇着团扇,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几个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嫔妃,个个脸上都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给贤妃姐姐请安。”
云照歌福了福身,神色淡然。
“妹妹免礼。”
贤妃亲热地拉起她的手,目光却上下打量着她。
“妹妹真是好气色,看来陛下昨夜又宿在妹妹宫里了吧?这份恩宠,可真是羡煞旁人呢。”
“姐姐说笑了,陛下垂怜罢了。”
“哎,妹妹可别谦虚。”另一个容嫔掩唇笑道。
“不过啊,这男人的心,光靠美貌可是留不住的。妹妹你瞧,你那位嫡姐,可是在才情上动了真功夫,准备在中秋宴上一鸣惊人了。”
贤妃立刻接话道:“可不是嘛!听闻那首《凤求凰》技法繁复,情感充沛,非大家闺秀不能驾驭。”
“本宫真是好奇,云妃妹妹深受陛下宠爱,想必才艺也必定是超凡脱俗,不知准备了何等节目,也好让我等姐妹,开开眼界呀?”
这番话,句句是捧,字字是刀。
捧高了云照歌,再将云晚晴这块“才女”的金字招牌抬出来,摆明了是想看她这个“草包美人”如何出丑。
周围看热闹的宫人越来越多,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云照歌身上,充满了审视与等着看好戏的意味。
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一封公开的战书。
庶女对嫡女,草包对才女。
胜负,似乎在开始前,就已经注定。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云照歌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或窘迫。
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甚至还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无聊?
“姐姐们谬赞了。”
她轻轻抽回手,语气平和得像在谈论天气。
“妹妹愚笨,自幼不通乐理,比不得姐姐天资聪颖。中秋宫宴,乃是为陛下与太后贺节,妹妹能安安静静地坐在席上,为姐姐的绝妙琴音喝彩,便已是心满意足了。”
说完,她再次福了福身:“妹妹宫里还有些事,就不打扰姐姐们赏花了。”
言罢,便带着春禾,转身离去,留下贤妃一众人,面面相觑,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憋闷。
“她…她这是什么意思?认怂了?”容嫔不解地问。
贤妃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认怂?哼,我看她是故作镇定!一个庶女,能懂什么才艺!等着吧,到了宫宴那天,我看她还能不能这么嘴硬!”
接下来的几天,云照歌果真如她所说的那般,对中秋宴的才艺表演,不闻不问。
当别宫的妃嫔都在为了献艺而日夜苦练时,她依旧侍弄着她的花草,翻看着她的医书,偶尔还会研制些新奇的香膏和药丸。
她这副“佛系”到近乎摆烂的态度,让所有等着看她笑话的人,都感到一阵无力。
这感觉,就像你卯足了劲要和人打一架,结果对方压根没把你当回事,自顾自地在旁边哼起了小曲儿。
流言蜚语,愈演愈烈。
有的说云妃自知不敌,已经放弃了。有的说她恃宠而骄,根本不把宫宴放在眼里。
而这些话,自然也一字不漏地传到了君夜离的耳朵里。
宫宴前一夜,夜色如水。
君夜离处理完政务,径直来到了静心宫。
彼时,云照歌正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对着一轮明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君夜离从背后走来,挥退了准备行礼的宫人,将一件带着他体温的披风,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在想,明天的月亮,会不会比今天更圆。”
云照歌回过神,仰头对他一笑。
“只会更圆。”
君夜离在她身边坐下,顺势将她揽进怀里,把玩着她的一缕秀发,状似无意地问道。
“听闻明日宫宴,人人都要献艺,后宫更是为此热闹非凡。朕的爱妃,准备了什么惊喜给朕?”
他虽是笑着问,但眼底却带着一丝探究。
这几日宫中的风言风语,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也很好奇,他这个总能出人意料的小妃子,这次又会如何应对。
云照歌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陛下想看惊喜?”
“嗯。”
“那臣妾自然是要准备的。”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喉结,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的魅惑。
“不过嘛……”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君夜离的眼神变得幽深,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臣妾准备的这点微末伎俩,恐非什么阳春白雪,登不得大雅之堂。
只怕到时候,会惊扰了圣听,搅了姐姐们的高雅兴致呢。”
不是雅乐?
会惊扰圣听?
这番话,说得不清不楚,却像一根羽毛,精准地搔在了君夜离心底最痒的地方。
他见过太多循规蹈矩、千篇一律的才艺表演。
那些所谓的“高雅”,在他看来,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枷锁。
年复一年,索然无味,
而云照歌这番话,无疑预示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离经叛道的可能。
“哦?”
君夜离的兴趣被彻底勾了起来。
他捏住她作乱的手指,低沉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期待。
“那…朕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