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区人民法院执行局的第三会议室,气氛凝重得如同冰封。
长条会议桌一端,坐着苏清欢和她的代理律师(一位她通过系统秘密资金聘请的、以作风强硬、背景深厚着称的资深诉讼律师,姓严)。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套裙,长发束起,妆容清淡却气场冷冽,目光平静地落在面前的文件上,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的商务会议。
另一端,则是形容憔悴、眼窝深陷、强撑着最后一丝体面的陆辰,以及他的律师团队。陆辰的眼神浑浊,充斥着血丝,时不时神经质地瞥向苏清欢,那目光里交织着刻骨的怨恨、难以置信的恐惧和一丝濒临崩溃的疯狂。他试图维持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手指和不时松扯领带的动作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几位法院的执行法官和书记员端坐主位,面色严肃。
听证会程序性地开始,主要围绕苏清欢方申请冻结的、属于“辰薇资本”及其关联公司名下的多项资产(包括银行存款、股权、不动产)的权属争议进行质证。陆辰的律师竭力狡辩,试图证明这些资产与苏氏集团无关,属于陆辰的“合法个人投资所得”,甚至反咬一口,暗示苏清欢在恶意侵占。
严律师经验老道,言辞犀利,逐一驳斥,出示了一系列陆辰利用苏氏集团资金输血辰薇资本、以及资金异常流转的铁证。交锋激烈,但局势明显对苏清欢有利。
陆辰的脸色越来越白,额角渗出冷汗。他突然打断律师的发言,赤红着眼睛死死盯住苏清欢,声音嘶哑地低吼:“苏清欢!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我们之间难道就没有一点情分可讲了吗?!你忘了我们曾经……”
“陆先生,”苏清欢抬起眼,目光冷得像冰刃,直接打断他拙劣的情感绑架,声音清晰而平静,不带一丝情绪,“现在是法律程序。请你的律师就证据本身发言。私人感情,与本案无关,更与你非法转移、侵吞苏氏资产的行为无关。”
她的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陆辰脸上,也让在场所有人都清晰感受到了她毫不留情的决绝态度。
陆辰被噎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却被身边的律师死死按住。
就在这时,陆辰的律师突然抛出一个新的论点,语气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狠厉:“审判长,我方有理由怀疑,申请人苏清欢女士所提供的部分证据来源非法,甚至可能涉及商业间谍行为!其真实性存疑!我方要求启动非法证据排除程序!”
他试图垂死挣扎,搅乱局面。
严律师正要反驳,苏清欢却微微抬手制止了他。她看向陆辰的律师,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质疑证据真实性?很好。”
她从公文包里,取出的不是文件,而是一个小巧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录音笔。这是顾景深给她的那个神秘装置附带的功能之一。
“既然谈到真实性,我这里恰好有一段录音,或许可以辅助说明一些‘资金来源’的问题。”她说着,在陆辰骤然缩紧的瞳孔注视下,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笔里先是传出几声模糊的电流杂音,随后,两个清晰的、压低了却依旧能辨认出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会议室里——
是陆辰和林薇薇!
【陆辰(语气急促且带着一丝烦躁):“…那笔钱必须尽快转出去!苏氏账上突然多了笔回款,老家伙们盯得紧!不能再走公司账了!”】
【林薇薇(声音娇嗲却带着贪婪):“辰哥,怕什么嘛~ 反正现在公司你说了算!再说,那老东西都躺医院了,还能蹦跶几天?赶紧多弄点出来,我看中梵克雅宝新出的那套珠宝好久啦!”】
【陆辰(压低声音,带着警告):“闭嘴!小心隔墙有耳!老东西虽然不行了,但还没断气呢!账目做得干净点!走辰薇那个海外影视投资的通道,多转几道!”】
【林薇薇(不屑地):“知道啦~ 真啰嗦。对了,医院那边…王姨那边打点好了吧?可别出岔子…”】
【陆辰(声音骤然阴冷):“让你别提这个!钱到位了,她不敢乱说!管好你的嘴!等老东西一蹬腿,苏家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会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法官眉头紧锁,书记员记录的手顿住了。严律师眼中闪过震惊与了然。陆辰的律师团队面如死灰,彻底哑火!
而陆辰本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瞳孔放大到极致,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苏清欢,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可怕声响!
这录音!这分明是父亲病重期间,他和林薇薇在某个私密场合的对话!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不仅仅是挪用资金的罪证!更是直指他们谋害苏明远的惊天铁证!尤其是林薇薇那句“医院那边…王姨那边打点好了吧?”和陆辰阴冷的警告!
虽然对话模糊,没有直接承认谋杀,但那暗示性极强的内容,结合当前调查的语境,足以将他们的嫌疑推向顶点!这已远远超出民事听证会的范畴!
“假的!这是伪造的!是合成的!”陆辰终于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彻底失态,试图扑过去抢夺录音笔,却被法警迅速拦住!
苏清欢冷冷地看着他崩溃疯狂的样子,如同看着一场拙劣的表演。她收起录音笔,语气平静无波:“是否伪造,可以交由专业机构鉴定。我相信法律会给出公正的判断。”
她转向法官:“审判长,这段录音不仅证明了陆辰先生恶意转移公司资产的事实,更可能涉及其他严重刑事犯罪线索。我请求将相关材料移交给检察机关进一步侦查。”
法官面色极其凝重,与其他几位合议庭成员低声交换意见后,沉声道:“异议驳回。录音证据将作为本案重要参考,并将依程序移送相关部门。鉴于现有证据充分,申请人苏清欢女士提出的诉前财产保全申请,予以支持!相关资产立即冻结!”
法槌落下!
一锤定音!
陆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在椅子上,目光呆滞,面如死灰,嘴里喃喃着“完了……全完了……”。他的律师面无人色,开始匆忙收拾文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苏清欢站起身,没有再看陆辰一眼,在严律师的陪同下,面无表情地走出了会议室。
身后,是陆辰彻底崩溃的、绝望的呜咽和被法警带离的混乱声响。
一场原本可能胶着的听证会,以一种绝对碾压的方式,瞬间结束。
走出法院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苏清欢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心中只有一片大仇得报一部分后的冰冷空虚和更深的疲惫。
严律师低声对她说了几句后续法律流程的安排,便先行离开。
苏清欢独自站在台阶上,微微眯起眼。她知道,这录音一旦移交,陆辰和林薇薇面临的将不仅仅是破产,极可能是漫长的牢狱之灾,甚至……更糟。
顾景深给的这把刀,太快,太狠,太……恰到好处。
她拿出那个加密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未读信息,来自那个没有号码显示的源头,时间恰好是听证会结束时:
【礼物收到了?——G】
苏清欢指尖微紧。他连时间都算得这么准。
她回复:【收到了。多谢。代价是什么?】
这一次,对方回复得很快:【代价?或许…一场好戏的门票?以及,一个答案。】
答案?什么答案?苏清欢蹙眉。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弹出:【今晚八点,云顶餐厅顶层观景台。一个人来。带你见一个人,看一点东西。】
云顶餐厅?那是本市最高档、最私密的餐厅之一,顶层观景台需要特殊预约。见一个人?看东西?
苏清欢的心猛地提了起来。顾景深终于要揭开谜底的一角了吗?他要带她见谁?看什么?这与父亲的事有关?还是与他一再帮助她的原因有关?
风险显而易见。独自赴约,面对深不可测的顾景深。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她有选择吗?真相的诱惑,以及内心深处对顾景深那复杂难言的好奇与警惕,驱使着她。
她沉默片刻,回复了一个字:【好。】
收起手机,她抬头望向城市远处高耸入云的云顶大厦,目光深邃。
听证会的胜利,并未带来喜悦,反而将她推向了一个更幽深、更未知的漩涡边缘。
夜晚的邀约,是通往答案的捷径,还是更深陷阱的入口?
她不知道,但她别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