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并非安全屋循环系统的低温,也非窗外“自由城邦”永恒的阴雨,而是感知到无形巨网正从四面八方悄然合拢、自身如同被困于透明琥珀中的昆虫般无所遁形时,灵魂深处泛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极致寒意。苏清欢站在战术地图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上那些不断新增、代表着“净火”“净化区”和“低语事件”爆发的猩红标记,它们如同扩散的瘟疫,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蚕食着世界的理智。
体内,那已与她深度融合的碎片能量平静地流淌着,带来温暖的力量感和敏锐的感知,却也像最精密的警报器,持续不断地、清晰地反馈着来自外界愈发浓烈和诡异的“虚境低语”的污染波动。那低语不再是遥远的背景噪音,而是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有……指向性,仿佛无数冰冷的眼睛正在黑暗中睁开,无声地凝视着现实维度,并……寻找着她。
【捕网】计划启动了。“净火”像被彻底激怒的蜂群,行动变得愈发激进和不择手段。黑市上关于她的悬赏高到令人窒息,情报网络反馈,“净火”的特种部队(“清道夫”)和契约猎犬正以“自由城邦”为中心,进行地毯式搜索,手段狠辣,任何疑似关联者都遭到清洗或绑架。他们甚至动用了某种新型的、能微弱探测“秩序共鸣”能量残留的广域扫描技术,虽然精度不高,却极大地压缩了他们的躲藏空间。
“堡垒”重伤未愈,负责留守最核心的安全屋并远程支援,脸色一日比一日凝重。“疤面”则如同绷紧的弓弦,不断外出侦查,带回的消息一次比一次糟糕。
“三个安全屋暴露了,撤离时差点被堵住。” “疤面”卸下沾满泥泞和雨水的装备,声音沙哑疲惫,“‘净火’的搜索算法在进化,他们似乎能通过分析低语事件的分布和强度模式,反向推测我们的可能活动区域。我们就像在蛛网上跳舞,震动迟早会引来蜘蛛。”
她调出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一座被“净火”控制的医疗站内,数十名“低语”感染者被束缚在病床上,他们眼神空洞,嘴角流涎,却齐声用一种扭曲的、非人的语调重复着破碎的音节,仔细分辨,那音节竟隐约类似“……苏……清……欢……”。
“他们在被‘引导’……”苏清欢感到毛骨悚然,体内的碎片能量传来剧烈的厌恶和警惕波动,“‘虚境’……或者控制它的东西……在利用感染者寻找我?”
“更像是一种……大规模的精神感应共振。”“疤面”脸色难看,“‘净火’恐怕不仅在收集低语,他们在尝试……放大和引导它!把这些可怜人当成活体天线!”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监控着深层网络的“堡垒”突然发出警告:“紧急情况!刚截获到‘净火’内部一条高度加密的指令碎片!他们……他们可能定位到‘导师’的藏身地了!”
“什么?!”“疤面”猛地站起。
“导师”——那位“守夜人”最后的元老,掌握着关于“虚境”、“星焰”本质以及“守夜人”最深秘密的关键人物,是他们目前唯一可能获取破局信息的希望,也是“净火”极度渴望捕获或消灭的目标。
“指令提到了一次精准的能源波动异常和旧网络数据回溯,匹配到了‘导师’可能使用的某个古老通讯协议……位置模糊,但范围缩小到了‘遗忘坟场’工业废墟!”“堡垒”语速极快,“‘清道夫’的精锐小队已经出发了!预计二十分钟内抵达!”
“我们必须去救他!”苏清欢毫不犹豫。
“太危险了!明显是陷阱!”“疤面”反对,“‘导师’自己肯定也有安防措施!”
“但他年纪大了,而且‘净火’这次出动的肯定是顶尖力量!”苏清欢眼神决绝,“他知道的太多了,绝不能落在‘净火’手里!而且,我们需要他脑子里的东西!”
最终,“疤面”咬牙:“好!但必须快进快出!‘堡垒’,给我们规划最快路线和提供实时监控!”
“明白!路线已发送!我会尽力干扰他们的通讯和传感器,但时间有限!”
狂风暴雨中,改装突击车如同幽灵,撕裂雨幕,冲向城市边缘那片巨大的、被遗弃的工业废墟——“遗忘坟场”。车内,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苏清欢闭目凝神,全力运转体内能量,将感知扩展到极限。雨水敲击车顶的声音、引擎的轰鸣、轮胎碾压积水的呼啸……所有这些日常声响背后,她开始能“听”到更多——远处“净火”车队引擎特有的低频共振、空气中弥漫的、微弱却令人不安的集体性精神低频嗡鸣(来自城市方向)、以及……越来越清晰的、从“遗忘坟场”方向传来的、尖锐的恶意能量波动和交火的能量闪光!
“他们已经交火了!”“疤面”猛踩油门。
车辆冲入锈蚀的厂房和坍塌的管道森林。枪声、爆炸声和能量武器的嘶鸣越来越清晰!
“左转!第三个入口!‘导师’的安全屋在底下!”“堡垒”的声音在耳机中指引。
一个急刹!车辆甩尾停在一个半掩的、通往地下的巨大管道入口前。入口处已是狼藉一片,两具“清道夫”士兵的尸体倒在雨水中,显然刚被解决。
“他还在抵抗!快!”
两人冲入地下通道。里面光线昏暗,结构复杂如迷宫,但激烈的交火声指引着方向。
拐过最后一个弯,眼前景象让她们心头一紧!
一处较为宽敞的维修大厅内,“导师”穿着旧式的防护服,手持一把改装过的重型脉冲步枪,依托着几个巨大的能量变压器作为掩体,正与四面八方冲来的、至少一个小队的“清道夫”精锐激烈交火!他动作依旧矫健,枪法精准,但显然寡不敌众,掩体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险象环生!
“掩护我!”苏清欢低喝一声,体内能量涌动,视觉瞬间切换为能量感知模式!她能清晰地“看”到敌人能量护盾的薄弱点、射击的间隙、以及移动的轨迹!
她如同猎豹般窜出,脉冲手枪连续点射!不再是漫无目的的压制,而是精准致命的狙击!每一枪都打在敌人护盾转换的瞬间或移动的破绽上!蓝光闪烁,三名“清道夫”应声倒地!
“疤面”同时从另一侧猛烈开火,吸引火力!
“清道夫”的阵型瞬间出现混乱!
“导师”看到她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决绝:“你们不该来!快走!”
“一起走!”苏清欢喊道,连续翻滚避开攒射,再次精准击倒一人!
但“清道夫”的反应极快!一名指挥官模样的士兵打了个手势,所有士兵立刻后撤,同时掷出数枚圆盘状装置!
嗡——!
强烈的电磁脉冲和声波干扰瞬间爆发!灯光熄灭,通讯中断,苏清欢的能量感知也受到严重干扰,眼前一片雪花和眩晕!
“是特种干扰器!小心!”“导师”经验老到,立刻缩回掩体。
黑暗中,传来“清道夫”更换弹匣和快速移动的细微声响,他们在重新组织进攻。
“不能让他们合围!”“疤面”咬牙,准备强冲。
“等等!”苏清欢按住她,强忍干扰带来的恶心感,将注意力集中到体内那枚碎片核心。干扰能影响她的感知,却无法完全隔绝她与碎片能量的深层连接。
她尝试着不再“观察”能量,而是去“感受”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源自“虚境”的冰冷恶意的低语本身。出乎意料地,她发现,在干扰环境下,这种纯粹精神层面的污染波动,反而更加清晰了——因为它并非依靠电磁波传播!
而她体内的秩序能量,对这种污染有着天然的排斥和净化本能!
一个冒险的念头闪过。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试图恢复视觉和感知,而是将全部意志沉入碎片能量,将其转化为一种极高频率的、针对性的“秩序共鸣脉冲”,然后……不是向外发射,而是以自身为中心,如同涟漪般猛地扩散开来!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但效果立竿见影!
黑暗中,正准备发动突击的“清道夫”士兵们突然发出一阵闷哼和痛苦的嘶吼!他们的动作猛地僵住,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精神重击,装备上的能量指示器疯狂闪烁、甚至爆出火花!那针对性的秩序脉冲,极大地放大并反弹了他们周围环境中本就存在的低语污染,并对他们可能植入的、用于抵抗低语的神经接口或强化装置造成了毁灭性干扰!
趁此机会!
“就是现在!”“导师”低吼一声,经验丰富的他虽不明原理,却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重型脉冲步枪喷出愤怒的火舌!
“疤面”和苏清欢也同时开火!
混乱的黑暗中,枪声大作,惨叫连连。失去感官优势和协同能力的“清道夫”精锐,在三人精准而致命的反击下,迅速溃败!
短短数十秒,战斗结束。大厅内只剩下尸体和弥漫的硝烟。
灯光闪烁了几下,勉强恢复照明。通讯里传来“堡垒”焦急的呼喊。
“快走!他们的援兵马上就到!”“导师”咳嗽着,显然也消耗巨大。
三人迅速撤离地下,冲回雨中,跳上突击车,引擎咆哮着冲入废墟深处。
车内,“导师”看着苏清欢,眼神复杂:“刚才……那是你做的?”
苏清欢点点头,脸色苍白,这次的精神脉冲消耗远超预期:“一种……针对低语的共鸣干扰。看来对依赖它或抵抗它的人,效果显着。”
“不可思议……”“导师”喃喃道,随即神色一肃,“但这也意味着,‘净火’和它背后的东西,会愈发视你为眼中钉。我们必须更快行动。”
他取出一个加密存储器:“这是我整理的所有关于‘虚境’低语特性、‘净火’可能的技术路线以及……一个关于‘星焰’最初坠落点的猜想坐标的资料。我怀疑,‘净火’的最终目的,不仅仅是扩散低语和控制你,他们可能想找到那个原点,利用那里的特殊环境,进行某种……终极的仪式,试图强行稳定并扩大‘虚境’通道。”
苏清欢心中巨震。原点仪式?!
就在这时,“堡垒”的紧急通讯再次插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不好!全球低语监测网络刚刚检测到一次前所未有的、强度飙升的集中爆发!不是逐渐扩散,而是……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激活’了!爆发核心点……指向……指向‘导师’刚才提供的那个猜想坐标区域!”
“同时,‘净火’的主力部队和所有研究单位,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该区域集结!他们……他们要开始了!”
终极仪式的序幕,已然拉开!
捕网的目标,从来就不只是她个人。她是钥匙,而“净火”要做的,是强行使用这把钥匙,打开那扇禁忌之门!
孤狼龇牙,凝视着风暴之眼。最终的冲突,已无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