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并非温度的寒冷,而是超高能量场域所特有的、能冻结灵魂的、令人心悸的死寂与肃杀。空气在嗡鸣,并非声音,而是庞大能量流经超导管道时引发的、深入骨髓的共振。视野所及,是望不到尽头的、冰冷厚重的合金墙壁、交错纵横的粗大能量导管、以及无数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庞大机组。这里不像一个能源中心,更像一座为某个沉睡的太古巨兽提供血液的、冰冷而巨大的钢铁心脏。
“熔炉”深处,“零号禁区”。
苏清欢如同紧贴在地面的阴影,在巨大机械的缝隙与冰冷的金属地面上无声移动。特制的潜行服最大限度地屏蔽了她的热信号和能量特征,但【危机预感】依旧如同持续不断的、高频震颤的琴弦,疯狂警示着无处不在的死亡陷阱:移动的能量感应器、隐藏在结构中的相位炮台、生物扫描波束、以及……巡逻的脚步声。
“清洁工”小队在外围制造的混乱似乎起效了,禁区内的部分安防力量被调动,但核心区域的防御依旧森严的令人绝望。她依靠着“长者”提供的实时情报和【洞察术】超负荷运转下的预判,在刀尖上跳舞,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扫描和巡逻队。
路线图早已烙印在脑中。目标:核心控制室,位于“星焰”反应堆正上方的主控平台。
越靠近核心,空气中的能量密度越高,皮肤传来细微的刺痛感,设备屏幕出现轻微干扰。巨大的、低沉的嗡鸣声源自脚下深处,那是“星焰”反应堆运转时发出的、仿佛能撼动空间的脉动。
沿途,她看到了战斗的痕迹。墙壁上的焦黑弹孔、被暴力破坏的闸门、以及几具穿着“鸮”组织制服或特殊防护服的尸体。显然,“清洁工”的佯攻部队曾试图强攻至此,但付出了惨重代价,未能突破最终防线。
她必须更加小心。
在一个交叉路口,【危机预感】猛地发出撕裂般的警报!前方拐角后,有极其危险的生物能量反应!不止一个!且……非人!
她瞬间贴紧冰冷壁面,屏住呼吸。
拐角后,传来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夹杂着某种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般的嘶吼。两个身影缓缓走出。
苏清欢瞳孔骤缩。
那根本不是正常的人类士兵!他们的身体发生了恐怖的畸变:部分肢体被粗糙的机械义肢取代,皮肤下镶嵌着闪烁的电路和能量管线,眼睛散发着不祥的猩红光芒,嘴角流淌着粘稠的唾液,行动间带着一种机械的僵硬和生物般的狂躁混合的诡异感!
是被“秃鹫”网络深度感染同化、并经过某种粗暴技术改造的“清道夫”变异体!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散发着疯狂与毁灭的气息!
它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猩红的电子眼扫过苏清欢藏身的区域,发出低沉的、带着静电杂音的咆哮。
不能硬闯!动静太大会引来更多敌人!
苏清欢毫不犹豫,取出微型高爆炸药,计算好角度和延时,猛地投向通道另一端!
轰!!!
剧烈的爆炸声和冲击波瞬间吸引了变异体的注意!它们发出狂躁的嘶吼,立刻转向爆炸方向冲去!
趁此机会,苏清欢如同离弦之箭,冲过交叉口,扑向通往主控平台的最后一段升降井!
井口有重兵把守!四名全副武装的“鸮”组织精英士兵!
没有退路!唯有强攻!
脉冲手枪最大功率连续射击!蓝白色的能量束精准地命中两名士兵的头部!同时,她猛地掷出最后一枚震撼弹!
强光与爆鸣!剩余两名士兵瞬间致盲眩晕!
苏清欢身影如电,掠过他们身边,合金匕首划过咽喉!鲜血喷溅!
她毫不停留,冲入升降井,按下上升按钮!
井门关闭的瞬间,下方传来更多追兵的脚步声和咆哮声!
升降井急速上升!失重感传来!
【危机预感】警报提升至极限!上方有埋伏!
井门打开的瞬间!
哒哒哒哒——!!!
密集的弹雨迎面泼来!早有准备的敌人守在门口!
苏清欢在井门开启的刹那,已然侧身翻滚而出,同时将脉冲手枪扔出作为诱饵!
子弹大部分击中井壁和手枪!她则利用这瞬间的空隙,看清了局势:主控平台入口处,至少一个小队的敌人依托掩体,火力封锁!
她身处平台边缘,毫无掩体!
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平台另一侧突然发生剧烈爆炸!火光冲天!数名敌人被炸飞!
“清洁工”的渗透小组?!他们竟然有人突破了到这里?!
残余的敌人注意力被瞬间吸引!
苏清欢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扑出!脉冲手枪再次开火!击倒两名敌人!同时拔出死去士兵身上的步枪,疯狂扫射压制!
子弹呼啸!火花四溅!她如同在枪林弹雨中起舞的死神,每一个动作都游走在生死边缘!【洞察术】将敌人的位置、射击轨迹预判到极致,身体在药物的支撑下做出非人的规避动作!
终于,她冲破了火力网,撞入了主控室的合金大门!
反手猛地关上厚重的气密门,落下门栓!
砰砰砰!!!子弹密集地打在门外,门板剧烈震动,但暂时无法突破!
她背靠着门,剧烈喘息,浑身浴血,旧伤崩裂,新添数处弹片擦伤,但终究……闯进来了!
主控室内,一片混乱。几名技术人员惊恐地看着她,试图去按警报器!
苏清欢毫不犹豫,举枪点射!精准地击碎警报器和他们的通讯设备,子弹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
“不想死就滚到角落!”她厉声喝道,眼神冰冷如刀。
技术人员吓得瘫软在地,缩成一团。
她迅速环顾主控室。正中是巨大的、“星焰”反应堆的实时状态监控全息图,那恐怖的能量读数令人心惊肉跳。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控制台。根据“长者”的信息,那个后门协议的物理接口,位于最内侧一个独立的、需要生物识别的隔离操作台上。
她快步上前,将“渡鸦之瞳”插入识别槽,同时将手掌按在基因采样器上。
绿灯亮起!验证通过!
操作台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极其简朴、甚至有些古老的命令符界面。
【紧急超载协议启动。授权确认。警告:此操作不可逆。最终确认:是\/否】
冰冷的字符,却决定着无数人的命运,以及……一个可能存在的、痛苦灵魂的最终归宿。
苏清欢的手指悬停在“是”的确认钮上。
脑海中,再次闪过“长者”的话语,闪过那份残缺的数据报告中关于顾景深意识可能残留的惊悚描述。
摧毁“星焰”,终结“秃鹫”,为所有人复仇……但也可能……亲手杀死顾景深第二次。
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几乎将她撕裂。
就在这时——
主控室内所有的屏幕猛地闪烁起来!所有的数据流瞬间混乱!一个扭曲的、充满无尽贪婪和暴怒的恐怖意识波动,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空间!
“蝼蚁!!!你竟敢——!!!”
是“秃鹫”的残存主体意识!它察觉到了!它被激怒了!
同时,操作台屏幕上,那简单的命令符界面旁边,突然强行弹出一个新的、不断扭曲变化的窗口!窗口内,是无数疯狂闪烁的、属于顾景深的记忆碎片和痛苦挣扎的画面!它们被“秃鹫”的意识强行抽取、扭曲、作为要挟和干扰!
“住手!!!否则我彻底湮灭他!!让他永世承受折磨!!!” “秃鹫”的意念疯狂咆哮!
苏清欢心脏如同被冰锥刺穿!看着屏幕上那些破碎的、痛苦的画面,手指颤抖。
“……清欢……走……”一个极其微弱、却熟悉无比的、充满痛苦和哀求的意念碎片,竟然穿透了“秃鹫”的干扰,艰难地传递出来!
是顾景深?!他真的……!
“秃鹫”的暴怒更甚!恐怖的意识压力几乎让苏清欢窒息!门外的撞击声也更加猛烈!门栓开始变形!
没有时间了!
苏清欢眼中闪过极致痛苦的泪光,却最终化为一种决绝的、近乎疯狂的坚定!
她想起了父亲的坚持,想起了无数牺牲者,想起了顾景深最后那声“走”!
苟延残喘的、被奴役的痛苦存在,不是解脱!
她猛地按下了“是”!
【协议启动。超载序列运行。倒计时:09:59】
整个主控室瞬间被刺耳的警报声淹没!所有屏幕变成血红色!“星焰”反应堆的能量读数开始疯狂飙升,向着不可控的毁灭深渊滑去!
“不——!!!” “秃鹫”发出惊天动地的、充满恐惧和疯狂的精神咆哮!那恐怖的意识波动瞬间减弱,似乎被迫收缩回核心去应对致命的危机!
屏幕上,顾景深那些痛苦的画面也随之消散。
倒计时冰冷地跳动着:09:58…09:57…
门外的撞击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混乱的脚步声和惊呼声,敌人显然也发现了内部的剧变,开始试图逃离!
苏清欢瘫坐在操作台前,看着那跳动的数字,心中一片空茫的平静。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她拿起步枪,走到主控室巨大的观察窗前。
窗外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反应堆井,“星焰”核心散发出的蓝白色光芒越来越耀眼、越来越不稳定,毁灭性的能量正在积聚。
倒计时:08:31…
突然!
观察窗的强化玻璃上,一阵光影扭曲,竟然缓缓凝聚出一个极其模糊、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由静电噪音和微弱蓝光组成的人形轮廓。
轮廓艰难地维持着形态,对着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笑容,疲惫、痛苦,却带着一丝彻底的……释然和解脱。
没有声音,但她仿佛听到了那声最后的、无声的:
“……谢谢……”
然后,轮廓彻底消散,化为点点荧光,湮灭在空气中。
苏清欢怔怔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窗前,泪水无声地滑落。
倒计时:06:15…
主控室的大门终于被外部暴力切割开!数名“清洁工”队员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和跳动的倒计时,脸色剧变!
“走!快走!反应堆要熔毁了!”队长对着苏清欢大吼!
苏清欢缓缓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深邃的反应堆井,转身跟随“清洁工”小队冲向紧急撤离通道。
通道内一片混乱,警报尖啸,人员奔跑。
他们乘坐高速升降机疯狂上升!身后传来令人恐惧的能量轰鸣声!
终于冲出“熔炉”主体建筑,来到地面!远处传来更多的爆炸声和交火声,显然外面的战斗还未结束!
“清洁工”小队护送着她,冲向接应的装甲车!
就在他们即将登上车辆的瞬间!
苏清欢的【危机预感】猛然发出前所未有的、最高级别的、撕裂般的警报!!!
危险并非来自后方即将爆炸的“熔炉”,而是来自……前方!
她猛地抬头!
只见远处一栋高楼上,一道刺眼的、凝聚到极致的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凝视,瞬间跨越距离,精准地射向她所在的方位!
目标……是她!
“小心!!!”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嘶哑的警告!
轰!!!!!!!
巨大的爆炸在她身前不远处发生!恐怖的冲击波将她和周围的“清洁工”队员全部掀飞出去!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轰鸣和黑暗!
在意识彻底消失的前一刻,她模糊地看到,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重型装甲车,正冷漠地驶离爆炸现场。
以及……耳机里,传来“长者”那依旧平静,却冰冷彻骨的声音:
“任务完成。清理所有痕迹。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