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夕像被惊扰的兔子,猛地向后弹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手忙脚乱地将那扇连通两个浴室的门猛地推回原位,直到听见那声轻微的“咔哒”锁舌归位声,才仿佛脱力般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大口喘着气。
通了……这两个房间的浴室居然是相通的!
他知不知道?他一定是知道的!这别墅是他订的!所以……所以他刚才那么坚持让她睡主卧,是因为……?
无数个念头像烟花一样在她脑海里炸开,炸得她头晕目眩,脸颊滚烫。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扇磨砂玻璃门,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门锁是从她这边能锁上的,也就是说,主动权……在她手里?
这个认知让她稍微安定了一些,但心跳依旧快得不像话。她不敢再多看那扇门一眼,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浴室。
接下来的整理变得心不在焉。她机械地把衣服挂进衣帽间,把洗漱用品摆在空荡荡的台面上,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浴室的方向。窗外的海景似乎也失去了吸引力,整个空间里,唯一的存在感就是那扇沉默的门,以及门后可能存在的、另一个房间里的他。
她甚至能隐约听到一点模糊的声响,像是水流声,又像是脚步声,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自己过度紧张产生的幻听。
这种明知一墙之隔就有个人,而且还是他的感觉,实在太折磨人了。比直接共处一室更让人心绪不宁。
好不容易收拾完行李,她坐在床边,感觉比画了一整天稿还累。午餐是顾夜白叫的room service,极其精致的东南亚菜式,摆盘漂亮得像艺术品,但林小夕吃得食不知味。
整个午餐过程,她都低垂着眼,不敢多看对面的男人一眼。顾夜白倒是神态自若,偶尔给她夹菜,简单介绍几句当地特色,仿佛那个连通浴室根本不存在。
他的平静反而让林小夕更加坐立难安。他越是这样若无其事,她就越是忍不住去猜,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下午,顾夜白似乎有几个越洋电话要处理,进了书房。林小夕松了口气,终于获得了一点喘息的空间。她抱着画本和ipad,逃也似的跑到露台上,试图用画画来平复纷乱的心绪。
海风拂面,带着咸湿的气息,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笔尖在屏幕上滑动,勾勒着远处的海平线和近处的椰林,心情渐渐沉静下来。
偶尔,她能听到身后书房里传来他压低讲电话的声音,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感。知道他在,就在不远的地方,一种奇异的安心感慢慢取代了之前的慌乱。
她画了很久,直到夕阳开始西沉,给天空和海面染上瑰丽的橘粉色。
书房的门开了。顾夜白走了出来,看到露台上蜷在躺椅里专心画画的她。夕阳的金光勾勒着她纤细的侧影和认真的脸庞,长发被海风吹得微微拂动。他脚步顿了一下,没有立刻打扰,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林小夕似乎察觉到视线,抬起头,恰好对上他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目光。
“画完了?”他走过来,声音比平时更温和一些。
“嗯……随便画画。”林小夕有些不好意思地合上ipad。
“很漂亮。”他的目光扫过屏幕,简短地评价,然后看向海面,“夕阳很好。晚上想出去吃吗?附近有家不错的沙滩餐厅。”
他的邀约很自然。林小夕想了想,出来旅行,总是窝在别墅里也确实奇怪,便点了点头:“好。”
沙滩餐厅的氛围极好。白色的餐桌就摆在细软的沙滩上,桌角放着防风的马灯,柔和的光晕映着彼此的脸。耳边是海浪轻柔拍岸的声音,空气中飘荡着美食的香气和悠扬的拉丁音乐。
美食和美景终于让林小夕彻底放松下来。她小口吃着鲜美的烤龙虾,听着顾夜白偶尔介绍几句当地的风土人情。他懂得很多,语气平淡却引人入胜。她发现,褪去工作时的冷厉,他其实是个很好的旅伴。
期间甚至有一两个认出顾夜白的人过来礼貌地打招呼,目光好奇地落在林小夕身上,他只是淡淡点头,并未多做介绍,却也用身体语言清晰地划出了界限,将那些探究的目光隔绝在外。这种不动声色的维护,让她心里微微发暖。
晚餐结束后,他们没有立刻回去,而是脱了鞋,沿着月光下的沙滩散步。沙粒细腻冰凉,漫过脚背,海浪时不时涌上来,亲吻着脚踝。
两人并肩走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谁都没有说话,却也不觉得尴尬。一种静谧而融洽的氛围流淌在彼此之间。
回到别墅时,已是夜色深沉。海浪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更加清晰。
“早点休息。”顾夜白站在次卧门口,对她说。
“嗯,你也是,晚安。”林小夕点点头,转身快步走进主卧,关上了门。
背靠着门板,白天被强行压下的紧张感又悄然复苏。浴室……那扇门……
她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走进浴室,确认那扇连通门依旧锁得好好的,才长长舒了口气。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换上那套保守的棉质睡衣,飞快地钻进了柔软的大床。
关掉灯,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以及永不停歇的海浪白噪音。
身体很疲惫,神经却依旧兴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那扇门,以及门后可能同样醒着的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依旧睡意全无。她有些烦躁地坐起身,想了想,轻手轻脚地下床,决定去客厅倒杯水喝。
她赤着脚,像只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拉开门,垫着脚走过走廊。
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月光透过落地窗洒下一地清辉。她摸到厨房区域,打开冰箱,借着里面透出的微弱光线倒了一杯冰水。
冰凉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解了心里的燥热。她关上冰箱,正准备摸黑回去,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次卧的房门。
房门底下的缝隙里,没有透出丝毫光亮。
他……已经睡了吗?
这个念头莫名让她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摇摇头,甩开这些奇怪的想法,端着水杯,转身打算往回走。
就在转身的刹那,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了。
次卧的门,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隙。
而门后的阴影里,隐约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没睡?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是不是……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林小夕的心脏骤然紧缩,手指一抖,玻璃水杯差点脱手滑落。她死死握住杯子,冰凉的温度刺痛掌心。
缝隙后的那个身影,动了。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些。
月光勾勒出男人穿着深色睡袍的轮廓,头发有些微湿,似乎刚沐浴过。他的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明亮,正一瞬不瞬地、沉静地望着她。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海浪不知疲倦的呼吸声。
林小夕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像是被钉在了月光里。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门后的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