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不错。你父亲当年，也曾在顾家老爷子面前，画过类似的东西。想知道后果吗？」
冰冷的文字，像一条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再次吐出猩红的信子，精准地咬在林小夕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上。
父亲……顾家老爷子……后果……
刚刚因为发布会逆转而升腾起的暖意和力量，瞬间被这条短信带来的刺骨寒意冲刷得干干净净。她站在喧嚣未散的报告厅后排，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被单独剥离出了这个热闹的空间，坠入一个只有冰冷威胁的异度空间。
对方就像幽灵一样，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她每一次试图靠近顾夜白，每一次试图为他做点什么，都会立刻招致更精准、更恶毒的反击。而这一次，矛头再次直指她最在意的家人！
她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几乎要将屏幕捏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恐惧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怎么办？ again and again，像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提线木偶！
台上的顾夜白正在从容不迫地回答着记者们转变风向后的问题，语气沉稳，逻辑清晰，重新掌控了全场。光芒重新汇聚在他身上，那个冷静强大的cEo又回来了。
可林小夕却觉得，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片看不见的、汹涌的暗流。她在这头，他在那头。她每一次想迈过去，都会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推开，甚至牵连她在意的人。
一种巨大的疲惫和绝望感席卷了她。
她是不是……真的成了他的负累？是不是只要她远离他，这些针对她和她家人的威胁就会停止？
这个念头如同毒蔓，疯狂地滋长，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看着台上那个发光的男人，眼中涌起一片模糊的水光。或许……放手，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她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抱着那个沉重的画板，像个逃兵一样，踉跄着想要快速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就在她即将挤出人群的瞬间，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小夕浑身一僵，愕然回头。
顾夜白不知何时竟然从台上下来了，就站在她身后。发布会显然还没有完全结束，但他却抛下了所有的媒体和下属，穿越了混乱的人群，精准地找到了想要逃离的她。
他的额角还带着细微的汗珠，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是匆忙赶过来的。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里面没有了台上的从容，只剩下急切和担忧。
“怎么了？”他沉声问，目光敏锐地扫过她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眶，“发生什么事了？”
他看到了。他一定是在台上就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林小夕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难言。她下意识地想挣脱他的手，想把手机藏起来，想掩饰自己的狼狈和动摇。
“没……没什么……”她低下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你快回去……发布会还没完……”
“看着我说。”顾夜白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手指微微收紧，却不弄疼她，“小夕，你答应过我的，无论什么事，第一个告诉我。”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仿佛担心她又像之前那样，选择一个人默默承受。
林小夕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在他的逼视和那句承诺面前，所有的伪装都变得不堪一击。她颤抖着，将那只攥着手机的手，一点点伸到他面前。
顾夜白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那条短信，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骤然变冷，眼底掠过骇人的戾气。
又是他们！
阴魂不散！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利刃般扫过周围熙攘的人群，仿佛要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窥视者揪出来碎尸万段。
但很快，他强行压下了那股暴戾的冲动。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紧紧握在掌心，另一只手却更加用力地、坚定地握住了林小夕冰凉的手指。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这次，我们一起。”
他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陈述一个决定。
“走。”他不再给她任何退缩的机会，拉着她，分开人群，在无数道惊讶、探究的目光和闪烁的镁光灯下，径直朝着后台的方向走去。
后台的独立休息室里，门一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喧嚣。
顾夜白反手锁上门，将林小夕轻轻按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蹲在她面前，目光与她平视，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给她传递力量。
“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这些骚扰的细节，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全部告诉我。”他的眼神冷静而专注，不再是那个独自承受压力的困兽，而是一个准备投入战斗的指挥官。
林小夕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信任，心中的慌乱和绝望奇迹般地被一点点抚平。她深吸一口气，开始从最初那个陌生的好友申请说起，到门口的信封，到图书馆的照片，再到刚刚的短信……将所有压抑在心底的恐惧和盘托出。
顾夜白听得极其认真，眉头越蹙越紧，眼神也越来越冷。当听到“父亲”和“顾家老爷子”这个关键词时，他的眸色骤然深不见底，闪过一丝极其复杂晦暗的光芒。
“……他们好像……对我爸爸的事情很了解……”林小夕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我爸爸他……会不会有事？”
顾夜白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异常沉凝：“他们的目标一直是我。针对你和林叔叔，是为了扰乱我，让我自乱阵脚，或者逼我向他们妥协。”
他看着她，眼神坦诚而锐利：“小夕，你和你父亲，从来都不是我的负累。你们是我必须赢、绝对不能输的理由！明白吗？”
这句话，像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林小夕心中所有的阴霾和自我怀疑。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急切地问。
顾夜白站起身，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拨通了秦浩的电话，打开了免提。
电话很快接通。
“浩子，发布会后续收尾交给你和pR团队。”顾夜白语速极快，条理清晰，“现在，立刻帮我做两件事。”
“第一，彻底清查公司内外所有可能泄露我私人信息、尤其是与小夕相关信息的人员和渠道，包括我母亲安排的人，一个都不放过。用一切技术手段，反向追踪最近所有指向小夕的匿名骚扰源，我要确切Ip和身份！”
“第二，”他顿了顿，目光看向林小夕，眼神深邃，“动用一切资源，秘密调查二十年前，顾氏基金会艺术资助项目的全部档案，重点查一位叫林国栋的画家，以及他当年与我祖父顾宏远的所有交集细节。我要知道全部真相，无论好坏。”
电话那头的秦浩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丝毫废话，立刻应下：“明白！马上办！”
挂了电话，顾夜白看向林小夕，眼神坚定：“恐惧来源于未知。既然他们想用过去来攻击我们，那我们就亲手把过去翻出来，看清楚！只有知道了对手的底牌，我们才能反击。”
他拿起林小夕的手机，对着那条短信，眸光冷冽：“至于这个……他们不是想让你知道后果吗？”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不是回复，而是直接将那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动作干脆利落。
“很快，”他抬起眼，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厉而自信的弧度，“我会让他们亲眼看到，动我的人，会是什么后果。”
就在这时，顾夜白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秦浩发来的加密邮件提示，标题是「紧急初调结果」。
顾夜白点开邮件，快速浏览。
林小夕紧张地看着他的表情。
只见顾夜白的脸色在阅读邮件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凝重，眉头紧紧锁起，眼神中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深切的……愤怒？
邮件似乎不长，但他看了很久。
最终，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林小夕，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声音沙哑而沉重：
“小夕，关于你父亲和顾家的关联……初步查到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极大的力量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当年顾氏资助的艺术项目中，确实有你父亲。而且，他……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当年曾当面坚决拒绝了我祖父顾宏远‘特殊要求’的画家。”
林小夕的心脏猛地一跳：“什么……特殊要求？”
顾夜白的目光沉痛，一字一句道：
“我祖父……当年看中了他的才华，但提出的资助条件之一是……要求他仿画一幅馆藏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