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梧桐叶隙，在A大校门口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里弥漫着桂花初绽的甜香，和独属于开学日的喧嚣活力——拖着行李箱的轱辘声，久别重逢的笑语，各大学生社团招新的吆喝，交织成一曲生动的校园序章。
林小夕站在那扇熟悉的鎏金校门前，轻轻吸了一口气。不过一个暑假，却恍如隔世。
苏晓琪用胳膊肘碰碰她，挤眉弄眼：“喂，回神啦！知道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也不用一大早就开始相思成疾吧？”
林小夕脸一热，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今天，是她和顾夜白确立关系后，第一次一同在校园里公开露面。虽然暑假里已经在好友圈和社交媒体上算是半公开了，但如此正式地以“顾夜白女友”的身份踏入这片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感觉还是截然不同。期待、甜蜜，交织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忐忑，像细小的气泡在她心里咕嘟咕嘟地冒。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包带子，目光忍不住在熙攘的人流里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说好了在校门口等她一起进去的。
“别找了别找了，”孙菲菲笑着指向不远处，“你的‘专属座驾’来了。”
林小夕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脸颊瞬间飞起红霞。
只见顾夜白正从不远处走来。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和那块低调的腕表，下身是熨帖的黑色长裤，衬得身形越发挺拔清隽。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步履从容，却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气场，所过之处，依旧不可避免地引来诸多或好奇或倾慕的注视。
然而，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精准地落在林小夕身上。那双总是显得过于淡漠的眼眸，在触及她的瞬间，便如同冰层化开，漾起清晰可见的温柔涟漪。
他径直走到她面前，将其中一杯贴着她喜好的拿铁递过去，声音自然地放柔：“等很久了？”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无数道目光明里暗里地聚焦过来，伴随着压抑的小声惊呼和窃窃私语。
“哇！真的是顾夜白！”
“他刚才……是笑了吗？”
“那女生是谁？好眼熟……”
“美术系的林小夕啊！论坛之前火过那个！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林小夕感到脸颊温度更高了，她甚至不敢左右看，只能接过咖啡，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一阵微小的电流似乎顺着接触点窜上来。她摇摇头，声音有点软：“没有，我们也刚到。”
顾夜白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将她肩上的双肩包卸了下来，拎在自己手里：“走吧，先送你去美院报到。”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嗷——”旁边的苏晓琪发出极其小声的起哄音，被姚婧一把捂住嘴拖走了：“我们先去占座！二位慢慢来，不着急！”孙菲菲也偷笑着冲小夕眨眨眼，迅速跟上。
林小夕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却甜得像是打翻了蜜罐。她抬头飞快地瞥了顾夜白一眼，他倒是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眼底那抹笑意更深了些。
“走吧。”他空着的那只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肌肤相触的瞬间，林小夕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稳稳地包裹住她的，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力度。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十指相扣。
从校门口到艺术楼的这条路，林小夕走过无数遍，却从未觉得它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
所过之处，几乎堪称“万众瞩目”。惊讶、好奇、羡慕、祝福……各式各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聚焦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他们经过时响起，又在他们离开后落下。
顾夜白却像是完全屏蔽了周遭的一切，神情自若，仿佛只是牵着手走在无人之境。他甚至偏过头，低声问她暑假画的那套商稿后续进展如何，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
林小夕起初紧张得手指都有些僵硬，耳根持续发烫，根本不敢抬头看路人。但身边人过分淡定的态度和掌心里传来的恒定温度，渐渐抚平了她的无措。她开始试着放松下来，一一回答他的问题，偶尔也能抬起头，对几个面熟的同学回以略显羞涩的微笑。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她小声嘟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顾夜白听见了，唇角微弯：“本来就不用怕。”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只够她一人听见，“他们看，是因为我们很配。”
林小夕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猛地一跳。这人……现在怎么情话说得这么顺口！
然而，甜蜜的负担很快显现。快到艺术楼时，一个似乎是新闻社的男生猛地冲了过来，话筒差点怼到两人面前，语速飞快：“顾学长！打扰一下！我是校新闻社的，听说您和林小夕同学正在交往，这是真的吗？可以简单分享一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对校园恋情有什么看法？”
问题连珠炮似的砸过来。
林小夕瞬间僵住，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被顾夜白更紧地握住。
顾夜白脚步停下，将林小夕往自己身后挡了挡，面对镜头时，脸上的柔和瞬间收敛，恢复了那种惯有的、略带疏离的礼貌：“私人问题，不便回答。”声音不大，却自带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场。
那男生显然有些怵他，但还想再努力一下：“就简单说两句……”
“她害羞。”顾夜白打断他，目光淡淡扫过对方胸前挂的记者证，“如果发布任何未经我们同意的照片或报道，我会联系你们社长。”
男生：“……”
趁对方愣神的功夫，顾夜白已经牵着林小夕，绕开他，走进了艺术楼的大门。
楼里相对清净许多，林小夕长长舒了口气，手心都有些冒汗了。
“以后……都会这样吗？”她忍不住问，心里有点打鼓。她只是谈个恋爱，并不想成为校园八卦的焦点人物。
顾夜白停下脚步，转身看她，目光沉静：“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过阵子有了新话题，就好了。”他抬手，轻轻将她额前一缕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不喜欢？”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到她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林小夕望着他专注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出一个小小的、脸颊红红的自己。她忽然就觉得，那些注视和议论，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她摇摇头，重新握住他的手，语气变得坚定：“没有。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没关系。”
反正，她喜欢的就是这个光芒万丈、注定会吸引所有人目光的他。那么，站在他身边，就必须要有迎接注视的勇气。
顾夜白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一片极为温柔的光影，他紧了紧相握的手，低声道：“好。”
报到流程很简单，很快就在系统里登记完成。从教务办公室出来，林小夕本以为顾夜白会直接去他导师那边或者公司，他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送你到教室。”他语气自然，牵着她往教学楼走。
“啊？不用了吧，就在楼上，我自己去就行……”林小夕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像个需要家长护送的小朋友。
“顺路。”顾夜白面不改色。
林小夕：“……”理科楼和美术教室明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拗不过他，只好被他牵着走上楼梯。果然，沿途又收获无数注目礼。偶尔遇到相熟的同学，对方脸上那揶揄的笑容让林小夕脚趾抠地，偏偏顾夜白还一脸坦然地跟人点头致意。
终于到了她第一节专业课的教室门口，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同学。看到他们两人出现在门口，尤其是还牵着手，原本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嗡嗡议论声。
林小夕飞快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脸颊滚烫：“我到了！”
“嗯。”顾夜白似乎对她的“过河拆桥”有些不满，微微挑眉，但还是将她的背包递还给她。
“那你快去忙吧！”林小夕小声催促，生怕他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顾夜白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觉得有趣，非但没走，反而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下课等我。”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带着他独有的清冽气息，林小夕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没等她反应，他已经直起身，恢复了那副矜贵清冷的模样，对着教室里方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才转身，不紧不慢地离开。
他一走，教室里的气氛瞬间炸开。
“小夕！快过来快过来！”苏晓琪在教室中间兴奋地朝她挥手。
林小夕顶着一张红得快要冒烟的脸，在全体同学的注视下，同手同脚地走到闺蜜给她占的座位坐下。
刚一落座，就被团团围住。
“可以啊林小夕！顾大神亲自护送到教室门口！这待遇！”
“刚才说什么悄悄话了？快从实招来！”
“你们什么时候请客吃饭？必须敲顾大神一顿大的！”
七嘴八舌的调侃和祝福涌来，林小夕招架不住，只能把滚烫的脸埋进手臂里，心里却像是被蜜糖填满了每一个缝隙。
原来，坦然接受所有人的注视和议论，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感觉，并不坏。
甚至，有种公开认证的、隐秘的骄傲和喜悦。
上午的课程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教授在讲台上讲着新学期的规划，底下的同学却时不时地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林小夕的方向。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林小夕几乎是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苏晓琪凑过来，笑嘻嘻地问：“这么着急？你家顾大神真在楼下等啊？”
林小夕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啧啧，热恋期就是不一样。”孙菲菲摇头晃脑，“那我们就不当电灯泡啦！拜拜！”
和朋友们道别后，林小夕背着包，脚步轻快地小跑出教学楼。
果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下梧桐树下的顾夜白。他似乎正在看手机，眉头微蹙，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冷硬，周遭几米内依旧无人敢轻易靠近。
林小夕正要跑过去，却见他似乎听到了什么，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那一瞬间，他眉间的刻痕悄然舒展，冷硬的气息如同春雪消融，被一种纯粹的温柔取代。
他收起手机，朝她伸出手。
林小夕的心一下子变得无比柔软，她笑着，加快脚步朝他跑去。
就在她即将跑到他面前，即将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掌心的时候，顾夜白的手机突然又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刚刚柔和下来的神色几乎是瞬间沉了下去，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厌烦却又不得不应对的冷厉。
他对着林小夕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深吸了一口气，才接起电话。
“喂，妈。”
他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林小夕清晰地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无声地攥紧了。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很长一段话，顾夜白只是听着，脸色越来越冷，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林小夕雀跃的脚步顿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僵住，心头刚刚被阳光填满的角落，悄然漫上一层不安的阴翳。
顾夫人……她又要做什么？
半晌，顾夜白才对着电话那头，没什么温度地回了一句：
“我说过了，我的事，我自己处理。”
“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