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寂静的客厅里。顾夜白从门后的阴影中完全走出，深色的睡袍更衬得他身形挺拔，微湿的发梢散落额前，柔和了些许他平日冷硬的轮廓。他就那样站在几步开外，沉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像是浸透了这浓稠的夜色。
林小夕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破喉咙。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只冰凉的水杯，指尖都泛了白。他是什么时候出来的？看到她了？为什么不出声？
“睡不着？”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一些，带着刚沐浴后的松弛感，在这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敲打在林小夕紧绷的神经上。
“……嗯。”林小夕艰难地发出一个单音，声音细若蚊蚋，“有点渴，出来倒杯水。”她下意识地举了举手中的杯子，像是在证明自己并非有意窥探。
顾夜白的目光在她手中的水杯上停留了一瞬，随即重新落回她的脸上。月光勾勒出她穿着保守睡衣的纤细身影，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脸上带着受惊小动物般的无措。他的眼神似乎微微软了一下。
“我也有点渴。”他说着，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谈论天气，然后迈步朝厨房走来。
他的靠近带来一股淡淡的、清冽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男性气息，瞬间侵占了林小夕周围的空气。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给他让出空间，身体却更加僵硬了。
顾夜白仿佛没有察觉她的紧张，径自打开冰箱。冰箱里透出的冷光再次照亮一小片区域，他拿出一瓶冰水，拧开，仰头喝了几口。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在月光下形成一道流畅而性感的弧线。
林小夕飞快地移开视线，感觉脸颊又开始发烫。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趾，恨不得立刻消失。
“这里的星空很亮。”他忽然说，声音近在咫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冰箱，就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目光投向客厅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外。
林小夕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没有了城市光害的干扰，南国的夜空深邃如墨，缀满了密密麻麻的星子，银河像一条朦胧的光带，横亘在天际，低得仿佛触手可及。确实美得令人窒息。
“嗯……”她轻声应和，被这壮丽的星空稍稍分散了注意力。
两人一时无话，并排站在月光里，望着窗外的星空和海景。气氛依旧微妙，但那令人窒息的紧张感，似乎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面前，悄然消散了一些。
“明天早上，”顾夜白忽然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想去沙滩走走吗？清晨人少，海水很清。”
他的邀请来得突然，却又顺理成章。
林小夕转过头看他。他侧对着她，目光依旧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在月光下显得柔和而平静。仿佛刚才那片刻无声的对峙和她内心的惊涛骇浪，都只是她的错觉。
“……好。”她听见自己回答。确实，来海边不踩沙踏浪，算什么来过。
“那早点休息。”他收回目光，看向她，眼神深邃难辨，“晚安。”
说完，他并未停留，拿着那瓶水，转身走向次卧。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月光，也隔绝了他的身影和气息。
林小夕独自站在原地，手里还捧着那杯已经不再冰凉的水，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月光下的幻觉。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回主卧。这一次，她躺回床上，听着窗外规律的海浪声，竟然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林小夕是被窗外清脆的鸟鸣声唤醒的。阳光尚未变得炽烈，透过纱帘温柔地洒入室内。
她想起昨天的约定，立刻起床。洗漱时，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瞥向那扇连通门，心跳漏了一拍。它依旧紧闭着，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她换上了一套相对保守的浅蓝色分体泳衣，外面罩了件白色的薄纱防晒衫和短裤，将姣好的身材若隐若现地遮掩起来。对着镜子照了照，还算得体，这才深吸一口气，拉开卧室门。
顾夜白已经等在客厅了。他穿着一条黑色的泳裤，外面随意套了件亚麻材质的白色衬衫，扣子没扣，露出线条分明的胸腹肌理和人鱼线。他似乎刚冲过凉，头发湿漉，整个人在晨光中显得清爽而充满力量感。
看到林小夕出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语气平淡：“准备好了？”
“嗯。”林小夕点点头，不太敢直视他几乎半裸的上身，眼神飘忽地落在一旁的地板上。
“走吧。”
清晨的沙滩果然人迹罕至。细白的沙子被海水浸湿，踩上去冰凉而坚实。海水清澈见底，泛着透明的蓝绿色，一波波轻柔地涌上沙滩，又悄然退去，留下泡沫和细碎的贝壳。
空气清新得不可思议，带着海洋特有的咸味。
顾夜白脱下凉鞋放在岸边，赤脚踩进沙滩。林小夕学着他的样子，也脱了凉鞋。细沙漫过脚背，海水的凉意让她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随即又觉得无比舒畅。
他沿着水线慢慢往前走，步伐不疾不徐。林小夕跟在他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低着头，小心避开偶尔被冲上来的小贝壳和海草。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金色的沙滩上。
“试着往水里走走吧，水温刚好。”顾夜白停下脚步，回头对她说。
林小夕看着涌上来的海水，有些犹豫。她虽然喜欢海，但水性很一般，对未知的深度有种本能的怯意。
“没事，这里很浅。”他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朝她伸出手，“拉着我。”
他的手掌宽大，指节分明，就那样摊开在她面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妥力量。
林小夕看着那只手，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昨夜月光下他深邃的目光和此刻晨光中他伸出的手，重叠在一起，让她一阵心悸。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立刻收拢，温热干燥的触感瞬间包裹住她微凉的手。那温度顺着相贴的皮肤，一路蔓延，直抵心尖，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牵着她，一步步走向更深的水域。海水逐渐漫过脚踝，小腿，带来温柔的浮力。他走得很稳，不时回头看她一眼，确认她跟得上。
有他在前面牵引，林小夕心里的那点怯意渐渐消散了。她开始享受海水温柔的拥抱，甚至敢用脚去踢打涌上来的浪花，激起细碎的水珠。
阳光，沙滩，清澈的海水，还有……牵着她手的他。
这一切美好得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一个稍大些的浪头涌来，林小夕脚下微微一滑，身体晃了一下。
“小心。”顾夜白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手臂用力，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
她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撞上他结实的手臂和侧身。隔着薄薄的泳衣和纱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坚硬轮廓和皮肤的温热。男性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混合着海水的味道，瞬间将她包围。
林小夕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身体僵住，一动不敢动。
浪头退去，脚下的沙地重新变得稳固。但他扶在她腰间的手并没有立刻松开。
她抬起头，恰好撞进他低垂的眼眸里。他的眼神很深，像是倒映着整片海洋，里面翻滚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浓烈的情绪。阳光在他湿漉的发梢跳跃，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落在她的手臂上，带着灼人般的温度。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海浪声，鸟鸣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世界里只剩下彼此清晰的心跳声，砰，砰，砰，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或者早已混成一片。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唇瓣上，眼神暗了暗。
林小夕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长睫剧烈地颤抖着。预想中的触碰并没有落下。
片刻后，他扶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松开，转而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声音比刚才沙哑了几分：“去那边礁石看看？可能有小螃蟹。”
“……好。”林小夕睁开眼，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任由他牵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往旁边的礁石区走去。
手心依旧紧密相贴，那份温热和力道，比之前更加清晰，仿佛直接烙印在了她的皮肤上。
礁石区的水更深一些，水下布满滑腻的海藻。顾夜白先踏上一块稳固的礁石，然后转身，双手扶住她的腰，微微用力，将她轻松地抱了上来。
他的动作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林小夕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扶住了他的肩膀。两人再次贴近，呼吸交融。
她站在礁石上，比他略高一些，不得不微微低头看他。他仰着头，阳光照亮他深邃的眼底，那里面的情绪似乎更加汹涌。
他扶着她的腰的手，并没有立刻放开。
“小夕。”他低声唤她的名字，声音被海浪声揉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嗯？”林小夕的心尖都在发颤。
他看着她的眼睛，薄唇微启，似乎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
“哎呀！”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孩清脆又带着点惊慌的叫声，紧接着是“噗通”一声落水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海域的宁静，也瞬间击碎了两人之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暧昧氛围。
林小夕像是被惊醒般，猛地回过神，慌乱地从他怀里退开一步，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虾子，转头循声望去。
顾夜白的手臂落空，眼神骤然一沉，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悦和被打断的烦躁。他蹙眉，也看向了声音来源。
只见不远处，一个看起来也是游客的年轻女孩似乎不小心滑倒了，跌坐在齐腰深的海水里，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站起来，样子有些狼狈。
女孩的同伴，一个年轻男孩，赶紧跑过去扶她。
看起来只是一个意外的小插曲。
林小夕松了口气，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过去，心里那点旖旎心思也散了大半。她转头对顾夜白说：“好像有人摔倒了，没事吧？”
顾夜白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暗色。他淡淡瞥了那边一眼：“没事。我们回去吧，太阳有点晒了。”
“哦，好。”林小夕点点头，心里却莫名地，因为那个未尽的对话和那个突如其来的打断，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他率先跳下礁石，然后依旧伸出手，扶着她下来。
回去的路上，他依旧牵着她的手，两人依旧并肩走着，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但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那份弥漫在空气中的、呼之欲出的张力，因为那个意外的打断，悄然隐匿了起来，沉入了更深的海底，等待着下一次，更汹涌的爆发。
海风拂过，带来远方模糊的嬉笑声。林小夕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对落水后嬉闹起来的年轻情侣。
而顾夜白，则微微侧过头，目光沉静地落在她的侧脸上，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