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叠翠,碧水环绕,一个青年牵马漫步在梁山地界。
这青年虽只着简装,却难掩其出众风姿。
但见他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端的是俊美非凡。
眉宇间那股气度,既有文士的儒雅清秀,又透着武将的英挺阳刚,宛如玉树临风,卓尔不群。
沿途的大姑娘小媳妇见了,无不悄悄红了脸颊,目光追出老远,才依依不舍地收回。
行至山道,几个扛着猎物的猎户见他身背长弓,气度不凡,便好心提醒。
“这位小哥,瞧你模样是外乡人吧?前面便是梁山泊地界了。那山上的好汉们虽与人和善,从不扰民,但山寨重地,可不敢乱闯啊!”
言语间,对梁山的维护之情溢于言表。
青年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展颜,温文尔雅地拱手道:“多谢几位大哥提醒。”
他心中却是一动,久闻梁山治下,百姓归心,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原先只闻宋公明哥哥仗义疏财,没想到如今梁山白衣仁主的名头,竟更胜一筹。
他在清风寨时便已心生仰慕,正好借此受黄信所邀的机会,前来一睹风采。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人称小李广的清风寨副知寨,花荣。
此番他是受镇三山黄信紧急相邀,前来相助营救其师秦明。
为免打草惊蛇,故而单刀赴会,独身一人前来。
……
梁山兵马四处出击,剿抚并用,已基本肃清整个济州绿林,隐隐有一统之势。
此时秋日林深,暮色渐合。
但见一支梁山人马拖着征战后的疲惫,行经一片枯木萧疏的密林。
队伍中,神机军师朱武骑在马上,眉头微蹙,心头莫名掠过一丝寒意。
太安静了。
林子里静得可怕,连归巢的鸟雀都噤若寒蝉。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得刺破耳膜的唿哨,撕裂林间的死寂!
下一瞬,一支箭矢如同从幽冥中射出,精准钉在朱武马前一步之地的树干上!
箭杆没入半尺,箭尾的白羽剧烈颤动,令人心悸!
“敌袭!快找掩体!隐蔽!”
梁山队伍,一位肩甲染血的年轻将领反应最快,厉声高喝,正是九纹龙史进!
他瞳孔骤缩,几乎在箭矢钉入树干的同时,猛地一夹马腹,死死护在朱武身前。
三尖两刃刀已然在手,史进警惕地扫视着两侧幽暗密林。
那股被绝世凶物盯上的寒意,让人背脊窜起一股凉气,汗毛倒竖!
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密集,也更为恐怖的箭雨!
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接连而至!
这些箭矢神乎其技地避开人身,专门射向他们四周。
马蹄前的泥土轰然炸开,头顶的枯枝应声而断,冰冷的箭簇擦着盔缨呼啸掠过!
每一箭都计算得妙到毫巅,将他们一行人死死困在原地,寸步难行!
史进只得被迫与朱武分散,藏身一棵合抱粗的巨树之后,发出一声怒吼。
“藏头露尾的鼠辈!有种出来,与你史进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支几乎贴着耳廓掠过的冷箭!
箭簇带起的锐风刮得史进脸颊生疼,几缕被割断的发丝缓缓飘落。
这是警告,亦是威胁!
史进心中凛然,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若等到对方失去耐心,那么下一箭绝对会射穿朱武或者自己咽喉!
他必须冲上去,只有近身,才可能为兄弟们搏出一线生机!
“哥哥!我来断后,你带兄弟们先走!”
史进猛地扭头,对身后树后的朱武低喝一声,语气决绝,不容置疑。
“贤弟!不可鲁莽!若事不可为,保全自身,等我回来!”
朱武深知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当机立断。
“所有人,跟我突围!回山报信!”
“哥哥保重!”
史进暴喝一声,不等朱武回应,已如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猛虎,从树后窜出!
他将全身力量贯注于双腿,身形在林木间急速闪动。
沿着之字形路线,发疯般朝着箭矢射来方向冲去!
手中三尖两刃刀舞成一团光轮,硬生生格开一支支意图阻挡他的冷箭。
只是这箭来得太快,太刁钻!
刀箭交击,震得史进手臂发麻,虎口迸裂,但冲势丝毫不减!
“噗嗤!”
最终,一支箭矢抓住他步伐转换的瞬间,穿透了大腿甲叶的缝隙!
剧痛席卷全身,史进牙关紧咬,拖着被鲜血染红的伤腿,继续前冲!
“嚓!”
又是一箭!贴着肋骨飞过,锋利的箭簇带走一片皮肉!
史进依旧不管不顾,靠着树木掩护,在这片箭雨中趟出一条血路!
林深处,白马之上,花荣面容冷峻,手指稳定地搭在弓弦上,如同石雕。
他静静看着那疯狂逼近的身影,淡漠的眼中掠过一丝无奈。
“此人…好生悍勇的斗志!连中两箭,度竟丝毫不退?”
眼见史进搏命冲来,他无奈再次开弓,瞄准了对方的右肩。
这一箭,旨在止戈,让这头猛虎无力再战!
箭离弦!如同闪电!
然而,就在即将命中的刹那,史进竟似有所觉。
只见他一个狼狈不堪翻滚,险之又险避开这必中的一箭!
箭簇擦着肩甲划过,带起一溜火星!
但听史进怒吼一声,又强行拉近数丈距离!
此人之勇悍,实乃平生仅见。
花荣英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不再犹豫。
反手将雕弓稳稳挂在鞍侧,抄起一杆寒气森森的亮银枪。
而当史进带着一身血气,冲破灌木,终于看清隐藏在暗处的对手。
那是一位面容冷峻如冰,俊美得不似凡俗的青年。
“鼠辈!受死!”
他嘶声咆哮,将所有愤怒都凝聚在一击,朝着花荣猛劈而下!
这一刀,有去无回!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刀,花荣动了。
他胯下白马通灵般微微侧移半步,同时亮银枪如毒龙出洞,后发先至!
枪尖并未硬接刀锋,而是一击点在史进刀势最盛,也是即将衰弱的微妙节点!
但听一声金铁激鸣,史进只觉得一股诡异巧劲顺着刀身传来。
那势在必得的一刀,竟被带得偏向一旁,狠狠深嵌树干!
史进奋力抽回刀,花荣的枪却已如附骨之疽,笼罩而来!
那枪法,细腻时如绣女穿针,狠戾时又如沙场搏命,招招指向要害。
但又不与史进硬拼力量,只是层层消耗着其本已濒临枯竭的体力。
致使史进每一刀都像劈在空处,无处着力,难受得想要吐血。
没曾想拼着重伤冲到对方面前,却绝望发现,对方手中那杆枪,是另一道天堑!
终于,在又一次攻势被花荣轻描淡写化解,史进力竭了。
三尖两刃刀再握持不住,哐当一声脱手坠地。
他颓然跪倒,汗水混着血水滴落在身下,洇开一片深色。
花荣的枪尖,则停在了他喉前三寸,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林中一片死寂,只剩下史进粗重如牛的喘息。
花荣端坐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力竭倒地却仍死死盯着自己的勇将。
他缓缓开口,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能逼我收弓出枪,近我十步之内,你…是第一个。若让你在全盛状态下近身,我或许真要有麻烦了。”
话音落下,花荣手腕一抖,收枪回鞍,抬手向天空射出一支响箭。
哨音划破长空,不多时,黄信带着一队人马从林间悄然闪出。
众人看到眼前跪地不起,浑身是血的史进,脸上都露出震惊之色。
花荣朝着黄信拱手道:“黄都监,此人是个真豪杰。我本意只想困住那军师,迫其知难而退,不欲伤人。奈何此人太过骁勇,步步紧逼,我不得已才伤了他,实属无奈。”
接着他转向史进,目光带着一丝复杂:“绑的时候,还望小心些。他的伤…需好生照料。”
黄信重重点头,心下叹服,只知小李广花荣箭术通神。
不曾想其枪法竟也如此超群绝伦,心中火热更甚:“有花知寨在,何愁救不出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