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快步走到姜晚的房门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不安,这才抬手,极轻地叩响了竹制的门扉。
笃笃笃……
等待了片刻,门内并无动静。林渊的心提了起来,忍不住又靠近门缝,压低了声音问:
“姜师姐,是我,林渊。”
“我来看看你,你可否……让我进来?”
又过了几息,就在林渊以为姜晚是不是还没醒,或者出了什么事的时候,门里才传来一声回应。那声音虚弱细微,却依旧带着他熟悉的温柔底色:
“进来吧。”
林渊轻轻推门而入。外间小厅收拾得整洁,却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比往日更浓的草药清香。
他没在外间停留,放轻脚步走进了里屋。
只见姜晚半倚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素色锦被。就这一眼,林渊的心猛地一沉!
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唇瓣干涩缺乏血色,最让林渊心惊的是,她周身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异常微弱且紊乱,远不如往日那般温润充盈——
这分明是修为大跌、本源受损的迹象!
“姜师姐!”林渊失声惊呼,一个箭步抢到床前,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锥心的担忧:
“你……你怎么会虚弱至此?!苏师姐不是说只是消耗过大,静养即可吗?你这分明是……”他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带着灼人的痛意。
姜晚努力想撑起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却显得格外无力:
“林师弟……你醒了?太好了。我真的没事的,”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只是施展秘术有些脱力,休养几日便好了……真的。”
“休养几日?”林渊的心像被揪了一把,声音都急得发了颤,“师姐,你这分明是灵力枯竭、修为折损之象!怎会是简单脱力?是因为救我,对不对?是因为那焚心露!是因为我!”他的语气激动起来,无法接受她这般轻描淡写。
姜晚下意识地偏过头,躲开了他充满了愧疚和追问的目光,声音更低了几分:
“不是的……林师弟,你别多想……是……是我自己学艺不精,强行施展秘术,才……才引得灵力反噬,与你无关……”
“师姐!”
林渊打断她,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被隐瞒的痛楚:
“方才我遇到韩月师姐,她反应异常激烈!苏师姐也言语模糊,只说是‘非常手段’!”
“你现在这般模样,还要瞒我到几时?我林渊岂是那般狼心狗肺、不明恩义、受人如此大恩却浑噩不觉之人?!”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在寂静的室内,也敲打在姜晚试图维持的平静伪装上。
看到她为了救自己变成如今这副风一吹就倒的脆弱模样,再联想到韩月那未尽的怒吼和苏婵回避的眼神。
他哪里还不明白真相?只是那真相沉重得让他心脏发紧,几乎窒息。
姜晚被他激动而直接的话语问得哑口无言,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叹了口气,仿佛是认命了一般,缓缓抬起眼看他。
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丝近乎恳求的柔软:
“林师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真的不必如此追根究底,也不必……放在心上。看到你能破除心魔,安然无恙,我便安心了。至于我……”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羽毛,“慢慢调养,总会好的。”
她越是这般轻描淡写,越是这般温柔隐忍,将所有的痛苦和代价都默默咽下,林渊心中的愧疚和感激之情就越是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得笔直,对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姜晚,深深地、郑重地弯下腰,鞠了一躬。那动作缓慢又沉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师姐舍身相救之大恩,”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压出来,带着血滚着热:
“林渊……明白了。此恩重于泰山,深似瀚海,林渊必铭刻五内,神魂不忘!日后师姐但有所需,无论刀山火海,林渊定义不容辞,万死不悔!”
他明白了。虽然依旧不知道那具体的“非常手段”究竟是什么,但姜晚为了救他,定然是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损及了自身宝贵的修为根基。这份恩情,太过沉重。
姜晚看着他郑重起誓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似是欣慰,又似是更深的复杂。她轻轻摇头,声音愈发虚弱:
“林师弟言重了……你快回去休息吧,你刚醒,神魂与灵力也需稳固,莫要再为我耗费心神了。”
林渊直起身,深深地看了姜晚一眼,似乎要将她此刻虚弱却坚韧的模样刻进心里。他不再多言,只是再次拱手,然后转身,脚步沉重地离开了竹舍。
走到院中,他一眼看见苏婵并未远离,似乎就在那里等他。
林渊走上前,声音低沉而肯定:“苏师姐,姜师姐她……是不是为了救我,损伤了自身道基?”
苏婵看着他眼中的了然与沉重,知道瞒不过,也不再回避,只是语气依旧平淡:
“小晚她……心系同门,见你危急,选择了她能做的、代价最大的方式。”
“她既不愿你因此愧疚难安,你便尊重她的意愿吧。勤加修炼,早日恢复,或许……便是对她最好的回报与宽慰了。”
这番话,无疑彻底坐实了林渊的猜测。
林渊沉默了片刻,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多谢师姐告知。”
他没有再追问那“非常手段”究竟是什么,有些真相,不知道或许比知道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