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城,赵府。密室。
赵家家主,赵天雄,他正拿着一枚玉简,里面拓印着林渊那本《磐石锻体术》的残篇,眼神却如毒蛇般冰冷。
“废物!”玉简被重重拍在紫檀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下首跪着的,正是拍卖会上那锦袍青年——赵家二公子赵鹏,此刻脸色煞白,头也不敢抬。
“一个毫无灵力的蝼蚁,不仅让你们在万宝楼眼皮底下失手,还让他带着功法残篇和灵草跑了?连他底细都没摸清?”
赵天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那管事能救他一次,还能护他一世不成?敢打我赵家的脸,坏我好事,就得付出代价!”
他目光扫过侍立一旁、如同融入阴影中的一名黑衣人。此人一身劲装,气息内敛却如出鞘寒刃,正是赵家豢养的死士头领之一,绰号“影鹫”。
“影鹫。”
“属下在。”黑衣人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如砂砾摩擦。
“那小子最后消失的方向,查到了?”
“是。根据沿途蛛丝马迹和城内线报,他最后隐匿的轨迹指向西南方,约三百里外,一个叫田野村的凡人村落。”
“田野村……哼,倒是会藏。”赵天雄眼中杀机毕露。
“他以为躲到穷乡僻壤就安全了?影鹫,你亲自去。找到他,取回完整的功法,还有他那条命。记住,要干净利落,别留痕迹,也别惊动万宝楼那条线。若遇阻拦……格杀勿论!”
“遵命!”影鹫低头领命,身影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密室阴影中。
田野村外,密林幽深。
影鹫像一道黑影,在树林里悄无声息地穿行,追踪术源于本能。
林渊归家时留下的微小痕迹——折断的草茎、空气中残留的微弱小还丹药味——虽已淡薄,却都未能逃过他敏锐的感官。
他避开村道,沿着最隐蔽的路径潜行,目标的气息愈发清晰,最终锁定在村后的小溪附近。
午后,溪畔。
林雪晴卷起裤腿站在溪水里,清澈溪流浸湿了她的裙裾,她却浑不在意。
手握一根削尖的树枝,屏息凝神,紧盯水中游弋的几条大鱼,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弟弟,看准了没?左边那条最大的!”她压低声音,透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林渊站在稍下游,同样挽着裤腿,目光专注水面。
听到姐姐的话,他回过神来,露出真心笑容:
“嗯,看到了。姐,你小心点,别又像上次……”
想起姐姐上次扑鱼的狼狈,笑意更深。
“哼,少瞧不起人!”林雪晴娇嗔一声,全神贯注,树枝蓄势待发。
此刻的宁静温情,几乎让林渊“忘却”了仇恨与重担。
然而——
就在林雪晴即将刺出树枝的刹那!
林渊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
怀里的金球猛然传来一阵刺骨的剧震感!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是灵魂深处的死亡预警!
眼角余光同时扫到了对岸树影里,一道黑影浮现!目光如刀,死死钉在他身上!手中幽蓝的匕首,寒光瘆人!
太快了!远超凡人极限!是修士!而且是真正经历过杀戮的修士!
“姐!”林渊心胆俱裂,他猛地扑向林雪晴,将她狠狠推向一旁!
噗通!
林雪晴猝不及防,惊呼着跌倒在溪水中,水花四溅。
“快跑!往林子深处跑!别回头!”
林渊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他看也没看姐姐,转身就冲向身后最密的灌木丛,拼命逃跑!
影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目标竟能在他发动突袭的瞬间察觉并反应?
这绝非普通凡人!但他动作毫不停滞,脚尖一点青石,鬼魅般转向,紧追林渊!
“弟弟!”林雪晴挣扎着从水中爬起,呛咳不止。
起身之后她看到了黑影,那绝不是寻常人能有的样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瞬间明白了弟弟为何撞倒她!
巨大恐惧让她浑身发冷,但看到黑影紧追弟弟而去,一股更强烈的、源自血脉的冲动压倒了恐惧!
她甚至来不及多想,抓起掉落的尖木棍,不顾一切地追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冲去!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伤害弟弟!
密林之中,生死时速!
林渊凭着前世记忆的步法,在树石间拼命闪躲。但凡人终究是凡人。
影鹫快得吓人,距离飞快缩短!破风声就在脑后,冰冷的杀意刺得林渊后背生疼!他不敢回头,肺里火烧火燎,左肩旧伤隐隐作痛。
“哼,倒是滑溜!”影鹫冷哼,杀机更盛。
他手腕一抖,一枚淬了剧毒的细针,直取林渊后心!
金球预警!
林渊千钧一发之际强行扭身躲避!
嗤啦!毒针擦着肋骨飞过,带起一串血珠!火辣剧痛伴着麻痹感瞬间蔓延!林渊闷哼一声,脚步踉跄,速度大减!
前方——
树林突然到头,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崖下云雾翻涌,水声轰鸣!
绝路!
林渊心一沉,猛地刹住脚,碎石哗啦啦滚落崖下。
影鹫如同索命死神,稳稳停在林渊身后三丈处,堵死所有退路,抽出腰间短刃。
“跑啊?怎么不跑了?” 声音冰冷残忍。
“交出功法灵草,给你个痛快。否则……”他瞥了眼林渊渗血的伤口,“毒入心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渊背靠悬崖,大口喘息,眼中泛着绝境野兽般的赤红凶光。
那是他从凡人踏入仙途的唯一契机,绝不可交!
他死死盯着影鹫,调动体内残余的所有力气,准备发动最后的搏命一击!
就在影鹫耐心耗尽,眼中寒光一闪,准备动手的刹那——
“住手!不许伤害我弟弟!”一声带着哭腔却无比决绝的娇叱从侧面传来!
是林雪晴!
她竟一路追到了这里!
此刻她头发散乱,衣衫刮破,满脸泥污泪痕,狼狈不堪,手中却紧攥着那根削尖的木棍,不顾一切地朝着影鹫冲来!目标不是攻击,而是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在弟弟身前!
“姐!不要!”林渊目眦欲裂,嘶声狂吼!他想冲过去,但麻痹感让他动作迟缓!
电光火石!
影鹫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轻蔑,看也不看,反手一刀挥出!漆黑的刀光带着死亡气息,划向挡路的凡人女子!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在寂静的崖边格外清晰刺耳!
林雪晴身体猛地一颤,低头看着胸前迅速扩大的血花,眼神茫然。木棍脱手掉落。
“姐——!!!”
林渊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绝望和恨意滔天!他眼睁睁看着姐姐的身体软软倒下,几滴温热的血,溅到了他脸上。
“蝼蚁。” 影鹫冷漠吐出两个字,仿佛只是拂去一粒灰尘。他目光重新锁定向因狂怒而浑身剧颤的林渊,短刀再次抬起。
然而,就在影鹫抬手的瞬间!
林渊的世界,彻底被血色和姐姐倒下的身影填满!前世家园焚毁的烈焰,父母消散的光点,与此刻姐姐胸前刺目的猩红,轰然重叠!
“啊——!!!”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混合无尽悲痛与滔天恨意的力量,如同沉睡万年的火山,在他体内轰然爆发!这力量并非灵力,而是纯粹到极致的意志与生命潜能的燃烧!
怀中的神秘金球骤然滚烫!
一股前所未有的、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清凉洪流猛地涌入他身体!
在这奇异力量与狂怒驱使下,林渊忘了伤痛!他如同离弦之箭,以超越自身极限的速度,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猛地扑向影鹫!
并非招式,而是凝聚了全身力量、所有愤怒、所有绝望的——一掌!
这一掌,毫无章法,却快如闪电,势若奔雷!掌风之中,竟隐隐带起一丝微弱却令人心悸的破空尖啸!
影鹫瞳孔猛缩!他万万没想到,一个逼到绝路、中毒、毫无灵力的凡人,能爆出如此骇人的速度和力量!仓促间,他只能横刀格挡。
砰!!!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
林渊的手掌狠狠砸在刀身侧面!一股远超影鹫预料的巨力汹涌而来!其中蕴含的疯狂意志,甚至震得他心神一颤!
蹬蹬蹬!
影鹫手臂剧痛,不受控制地连退数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深深脚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这……怎么可能?!
林渊一击得手,自己也被反震得踉跄后退,气血翻腾,伤口钻心痛,几乎站不住。但他根本顾不上自己,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生死不知的姐姐,心如刀绞。
“好!好得很!”影鹫抹掉嘴角血迹,眼神彻底阴毒暴怒!奇耻大辱!
“小杂种,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抽魂炼魄!”
他不再保留,引气境三层的灵力轰然爆发!
短刀上乌光大盛,一步步逼向重伤的林渊!每一步都带着死亡压迫!
林渊护在姐姐身前,看着步步紧逼、杀意滔天的影鹫,心中充满绝望。
刚才那一掌,已耗尽他所有潜能与金球爆发的力量。
此刻油尽灯枯的他,如何还能抵挡?
他咬碎了牙,血丝从嘴角溢出,眼中却毫无惧色,只有无尽的不甘与刻骨的仇恨!
他看着昏迷的姐姐,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就算死,也要死在姐姐前面!
“下地狱吧!”影鹫狞笑,短刀直刺林渊!
林渊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
就在刀尖即将刺入的瞬间!
“赵家的狗,好大的胆子!”
一声清冷叱喝,在崖顶响起!
紧接着!
一道青色身影,突兀出现在林渊身前!来人衣袖随意一挥。
嗡!
一股柔和却磅礴的力量凭空而生!
影鹫那凝聚全身灵力的致命一刀,如同撞上无形铁壁!
短刀碎裂!影鹫如遭重锤,鲜血狂喷,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断十几丈外一棵巨树!筋骨断裂声清晰,软软滑落,生死不知!
林渊猛地睁眼!眼前是一个青色劲装、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背影。仅仅是站着,散发的威压就远超影鹫!
青衣男子缓缓转身,目光扫过重伤昏迷的林雪晴,又看向摇摇欲坠、浑身是血却死死护住姐姐的林渊。
冷峻眼中掠过一丝赞许,随即化为对赵家的厌恶。
“奉管事之命,暗中护你。”青衣男子声音低沉,“管事早料赵家会追杀,命我跟随。不想还是晚了一步,令姐受苦了。”
林渊心中巨震!是万宝楼那位管事!他竟然……派人一路暗中保护自己到村里?!
青衣男子走到影鹫身边,确认其已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冷冷道:
“此人我会处理,赵家那边,管事自有计较,你无需担心后续麻烦。”
他走到林渊面前,目光落在林雪晴惨白的脸上,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枚清香四溢的丹药——正是“小还丹”。
“此丹可稳住你姐姐伤势,护住心脉。速速带她回去救治。”他将丹药递给林渊。
林渊颤抖着手接过丹药,看着青衣男子,无数话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句嘶哑而坚定的承诺:
“大恩不言谢!管事日后但有差遣,林渊……万死不辞!”
青衣男子微微点头,帮林渊解了毒,提起死狗般的影鹫,身形一晃,如青烟般消失。
崖顶。
呼啸的山风,浓重的血腥味。
紧紧抱着昏迷姐姐、浑身浴血的少年。
林渊看着姐姐毫无血色的脸庞,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巨大的后怕与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再也支撑不住,抱着姐姐,跪倒在地。
泪水在他脸上滑落
“姐……对不起……是我没用……”
他哽咽着,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珍贵的小还丹,喂入林雪晴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