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舰停靠在长乐天码头时,夕阳正把海面染成金红色。
镜流走下舷梯,刚与前来迎接的仙侍交代完后续事宜。
就见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是腾晓将军带着亲卫来了,玄色铠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神情却比平时温和了几分。
“镜流剑首,此次出征辛苦。”
腾晓快步上前,目光先扫过她身后的云骑军。
确认众人无碍后,才转向她递来一枚玉牌。
“这是战后抚恤的令牌,云骑军的奖赏后续会由兵部清点发放。”
镜流接过玉牌收好,语气沉稳:
“多谢将军关心,此次能顺利解决丰饶孽物,多亏了方源。”
她说着,侧身让出位置,正好让跟在后面的方源走进腾晓的视线里。
方源刚将竹笛别回腰间,玄色长袍上还沾着些山谷的草屑,却丝毫不显狼狈。
他迎上腾晓的目光,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微微颔首,态度平静却不卑不亢。
腾晓的目光在方源身上停留了片刻,从铠甲内侧掏出一份折叠的文书。
正是镜流提交的任务报告,上面用朱笔圈出了“方源以笛声覆灭丰饶孽物”的段落。
“这位便是方先生吧?”
他收起文书,语气比平时对域外之人温和了许多:
“镜流剑首的报告里,多次提到先生的助力,本将一直想当面致谢。”
镜流心里微微一动,她知道腾晓此举不仅是“致谢”。
作为罗浮将军,他既要顾虑域外强者可能带来的风险。
又想摸清方源的实力与立场。
这份客气里,藏着对罗浮安危的考量。
“将军客气了。”
方源的声音依旧平淡,目光扫过腾晓身后的亲卫,没有丝毫紧张:
“我只是帮镜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算不上助力。”
“先生太过谦虚了。”
腾晓笑了笑,往前半步,语气多了几分恳切:
“丰饶孽物的棘手程度,罗浮上下有目共睹,先生仅凭一曲便将其覆灭。”
“这般实力,本将实在好奇。”
“不知先生可否随我去一趟将军府?也好让本将尽地主之谊,聊表谢意。”
这话看似邀请,实则是想进一步试探。
镜流刚想开口替方源解围,却被他轻轻拉了拉衣袖。
方源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放心”的示意,随即对腾晓点头: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前往将军府的路上,腾晓刻意放慢了脚步,有意无意地聊起罗浮的近况。
从巡舰的检修进度,到长乐天的民生琐事,话里话外都在观察方源的反应。
方源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倾听,偶尔被问到看法。
也只说些客观的见解,既不越界评价罗浮事务。
也不回避关键问题,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镜流跟在两人身侧,看着方源应对自如的模样,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她想起在地球时,方源曾陪她参加过地方官员的议事。
那时他也是这样,话不多却总能说到点子上,既不显得倨傲,也不会让人轻视。
将军府的会客厅布置得简洁庄重,案几上摆着刚沏好的云雾茶,茶香袅袅。
腾晓请方源坐下后,屏退了所有亲卫。
只留了个斟茶的侍从在旁,语气终于变得坦诚:
“先生,实不相瞒,本将今日请您来,除了致谢。”
“还有些关于罗浮安危的顾虑想向您请教。”
方源端起茶杯,指尖碰了碰温热的杯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镜流。
像是在确认她是否介意接下来的谈话。
镜流轻轻点头,示意他不必顾虑,腾晓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心里对两人的关系又多了几分判断。
“将军但说无妨。”
方源放下茶杯,目光重新落回腾晓身上:
“我既然选择留在罗浮,便不会做对罗浮不利之事。”
“先生有这份心,本将便放心了。”
腾晓松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
“只是先生的实力太过特殊——据镜流剑首说,先生的笛声能将孽物‘虚无化’。”
“这般能力,罗浮从未有过记载。”
“本将并非怀疑先生,只是想知道,这种能力是否会对罗浮的生灵造成影响?”
这个问题问得极为直接,既点出了担忧,又没失了将军的气度。
方源没有回避,从怀里掏出那支竹笛,指尖轻轻拂过笛身上的云纹:
“此笛名为‘忘忧’,是用地球寒竹所制。”
“‘虚无歌’的杀招只对丰饶孽物这类邪祟生效,对寻常生灵无害。”
(瞎编的,他想对谁有效就有效。)
他顿了顿,拿起案几上的一枚玉簪,将竹笛凑近玉簪轻轻一吹。
没有笛音响起,却见玉簪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
随后恢复原状,没有丝毫损伤。
“方才便是催动虚无歌的前奏,对普通器物尚且无害,更何况生灵。”
腾晓看着完好无损的玉簪,眼里的顾虑渐渐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对这奇特能力的好奇:
“先生的能力,是在地球时习得的?”
“是。”
方源收起竹笛,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回忆:
“以前在地球,曾遇到过类似丰饶孽物的邪祟,为了自保,才学会了这招。”
依旧演道无上大宗师。
骗道无上大宗师。
他没有细说过往,点到即止,既回答了问题,又保留了自己的隐私。
镜流坐在旁边,看着两人对话的模样,悄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知道腾晓的顾虑并非多余,作为罗浮将军。
他必须对所有可能影响罗浮安危的因素保持警惕。
而方源的坦诚,恰好打消了这份警惕。
“先生这般实力,却甘愿留在罗浮陪镜流剑首,实在难得。”
腾晓的语气彻底放松下来,甚至带了几分调侃:
“本将以前总担心镜流剑首太过清冷,身边没个能并肩之人。”
“如今看来,是本将多虑了。”
镜流的脸颊微微泛红,刚想开口解释,就被方源轻轻碰了碰手背。
他没有看她,却用指尖的温度传递着安抚,随后对腾晓说:
“镜流值得最好的。我留在罗浮,只是想护她周全,别无他求。”
这句话说得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让腾晓瞬间明白了两人的感情。
他笑着点头,不再多问私人之事,转而聊起罗浮未来的防御计划。
甚至主动询问方源对丰饶孽物后续防范的看法。
显然是已经将他视作了可以信任的助力。
谈话结束时,夜色已经笼罩了罗浮。
腾晓亲自送方源和镜流出将军府,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
对身边的亲卫感慨道:
“方先生不仅实力强,心性也稳,有他在镜流剑首身边,罗浮又多了一层保障。”
亲卫点头附和:
“是啊,看方先生对剑首的在意,比咱们这些云骑军还上心呢。”
另一边,方源和镜流走在回剑首阁的路上,夜色里的青筠竹泛着淡淡的微光。
镜流想起刚才在将军府的场景,忍不住笑着说:
“没想到你应对腾晓将军还挺有一套,我还以为你会觉得麻烦呢。”
“他是为了罗浮的安危,并非故意为难。”
方源放慢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况且,让他放心,你也能少些顾虑。”
镜流心里一暖,伸手握住他的手。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
紧紧靠在一起。
她知道,方源从来不会做无用之事,他的每一步考虑,都藏着对她的在意。
就像这次与腾晓的谈话,看似是应对试探。
实则是为了让她在罗浮少些压力,能更安心地留在他身边。
回到剑首阁时,庭院里的灯笼已经亮起。
方源推开门,侧身让镜流先进,随后从厨房里端出温好的草莓糕。
是出发前特意做好的,怕她回来饿了。
镜流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比任何时候都要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