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七一四一年的第一场灵脉潮汐来临时，方源正在丹材库清点建木根须。
冰窖深处的三百年主根泛着莹润的金光，根须上的纹路在潮汐力的作用下缓缓流转，像一条沉睡的巨龙。
他指尖轻触根须，袖中的铜蛊微微震颤，传递来一股比以往更磅礴的生命力——这是他用秘传禁术“血饲法”催化的结果。
以三个月来处理的“麻烦事”为代价，让主根提前进入了活跃期。
“这根须的活性，比预想中强了三成。”苍老的声音从冰窖门口传来，司鼎披着玄色大氅，白发在冰雾中若隐若现。
他身后跟着的红姑娘捧着一个白玉盒，盒中散发着淡淡的异香。
方源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上司鼎的视线，没有邀功，也没有解释，只是躬身行礼：“按司鼎大人的吩咐，每七日以灵血催化一次。”
司鼎走到主根前，枯瘦的手指在根须上轻轻拂过，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用的不是秘传的法子。”
方源沉默片刻，如实回答：“结合了些古法蛊术，能更精准地控制灵脉流动。”
他从不隐瞒自己的手段，在他看来，能达成目的的方法就是好方法，就像他曾经炼化春秋蝉屠杀无数人，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唯一标准。
司鼎忽然笑了，笑声在冰窖中回荡，带着七百年岁月沉淀的沧桑：“老夫七百年前初学炼丹时，也总爱剑走偏锋。他们说我离经叛道，可现在，那些循规蹈矩的人早就成了尘土。”
他示意红姑娘打开白玉盒，里面盛放着一株通体赤红的药草，叶片上凝结着晶莹的露珠。
“这是‘赤血龙涎草’，炼制‘长生丹’的辅材之一，你可知它的培育之法？”
方源看着药草根部缠绕的细小根须，那是建木的伴生痕迹：“需以活人精血灌溉，每日辰时用长生焰熏烤，持续九九八十一天。”
这话让红姑娘脸色微变，显然没想到一个丹材库管事能认出这种禁药。
而司鼎眼中的欣赏却更浓了：“你不仅会做事，还会观察。这草本是留给内门长老的，现在给你。”
他将白玉盒递给方源，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从今天起，你搬入九转丹房西侧的静室，随我学习炼丹术。”
这个决定让红姑娘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要知道，司鼎已有百年未曾收过弟子，而静室更是历代司鼎传承衣钵的地方。
方源接过玉盒，指尖触到冰凉的玉壁，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目标达成的笃定——离永生又近了一步。
九转丹房的静室比丹材库更接近建木的核心。
室中设有一座小型丹炉，炉壁上刻满了流转的星图，与司鼎的主炉相连，能直接吸收建木的灵脉之力。
方源的第一课，便是学习掌控“长生焰”的纯度。
司鼎坐在蒲团上，看着他一次次调整灵火的强度，从最初的火焰散乱，到后来的墨绿纯粹，只用了短短三日。
“寻常修士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掌握的火候，你三天就做到了。”
司鼎捻着胡须，目光落在丹炉中正在成型的丹药上。
那是一炉“固元丹”，却比秘传堂的品质高出数倍，“你对灵力的操控，带着股狠劲，不像丹修，倒像……倒像……。”
方源将丹药收入玉瓶，动作精准得没有一丝偏差：“手段而已，能炼出好丹即可。”
他从不避讳自己的出身，蛊师的世界弱肉强食，这种生存法则让他在丹鼎司如鱼得水。
司鼎闻言抚掌大笑：“说得好！大道三千，殊途同归。老夫传你‘九转还魂丹’的丹方，你明日起，随我处理秘传的核心事务。”
成为关门弟子后，方源接触到了药王秘传最隐秘的层面。
他跟着司鼎参加长老会议，看着黑袍老者们为了建木的催化方案争论不休。
他出入禁书库，翻阅记载着长生禁术的古籍，将其中的关键信息默记于心。
他甚至参与了对苍城灵脉的远程观测——当长老们讨论如何利用苍城的灵脉波动加速建木生长时。
他面无表情地记录数据，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器物。
他的冷漠和高效很快赢得了大部分长老的认可，却也引来了嫉妒。
一名药师在一次丹材清点时故意刁难，声称少了一株三百年的“续寿草”，暗示是方源私藏。
面对长老们的质疑，方源没有辩解，只是取出寻踪蛊，催动真元。
蛊虫发出细微的嗡鸣，不多时便从那名药师的袖中飞出，嘴里还叼着那株失踪的药草。
“此蛊名‘寻踪’，能追踪灵脉残留。”
方源收起寻踪蛊，目光冷冷地扫过脸色铁青的药师。
“续寿草的灵脉波动与您袖口的禁术符印完全吻合。”
证据确凿，三指药师百口莫辩，最终被司鼎罚去看守养药园——那是所有长老最鄙夷的差事。
经此一事，再无人敢质疑方源的能力，连红姑娘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忌惮。
司鼎对此事的处理方式耐人寻味。
他没有斥责三指药师的构陷，也没有表扬方源的机敏。
只是在当晚的授课时，递给方源一本泛黄的手札：“这是老夫年轻时的炼丹笔记，里面记载着建木与长生的真正关系。”
手札的最后几页，画着一幅诡异的图谱——一个人形轮廓被无数根须缠绕，头顶标注着“共生之境”四字。
“长生不是掠夺，是共生。”司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建木需要灵脉滋养，而我们需要它的生命力，这本是互惠互利的事。”
方源看着图谱，指尖在人形的心脏位置轻轻一点：“所以需要‘容器’？”
司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了然的笑容：“你果然聪明。七百年了，老夫终于找到能继承衣钵的人。”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刻着建木纹路的玉印，“这是丹鼎司的副司鼎印，从今天起，你可代我处理秘传的一切事务。”
方源接过玉印，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已成为药王秘传中仅次于司鼎的存在，离永生的核心秘密只有一步之遥。
静室外的灵脉潮汐正盛，建木的根须在地下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在欢迎新的继承者。
方源站在丹炉前，看着炉中跳动的长生焰，眼神依旧冷漠如冰，只是袖中的春秋蝉，正随着他的心跳，发出越来越急促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