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如织,仙舟罗浮的丹鼎司沉浸在夜的静谧中。
琉璃灯盏悬在廊下,将淡金色的光洒在青石板上,与远处传来的星槎引擎低鸣交织成一片清冷的氛围。
仇白站在方源的丹房外,白大褂的下摆沾着些许星尘粉末,指尖在金属门把上悬停片刻,才轻按了感应按钮。
“进。”门内传来方源的声音,冷得像淬过冰的合金,没有一丝温度。
仇白推门而入,目光扫过屋内——金属试验台上整齐排列着各式炼丹器皿。
蓝光流转的能量炉旁堆着标注精确的星槎草药,而方源正站在全息丹方投影前,玄色制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
侧脸在冷光中如同刀削斧凿,连垂落的发丝都带着疏离感。
“今日的‘星髓清心丹’成品。”仇白将恒温药盒放在试验台,声音平稳无波,只有微微绷紧的肩线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作为方源在丹鼎司唯二的弟子,他早已习惯了师父的冷硬,却始终学不会像他那样将情绪彻底封存在冰层之下。
方源抬手打开药盒,十二颗莹白丹药悬浮而出,在能量束的扫描下旋转。
他的目光落在丹药表面的星纹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第七步提纯时能量波动超过阈值,导致丹纹出现微瑕。”
“是,弟子已经调整了能量矩阵参数。”仇白垂眸应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上的丹鼎司徽章。
白天聚会上用吐言丹的事像根刺扎在心里,他知道以师父的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到,但还是把丹药借给了他们。
方源关闭全息投影,转身时制服上的银线在灯光下闪过冷光:“白天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仇白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这位师父向来对旁枝末节漠不关心,更不会主动提起这类“失礼之事”。
“镜流刚才在外面站了半柱香。”
方源走到能量炉前,修长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轻敲。
淡蓝色的火焰瞬间升腾而起,“她的‘月华护心丹’炼废了三炉,说是心绪不宁。”
仇白沉默片刻,声音比平时更低了些:“我们只是……想知道您更多事。您在丹鼎司任职司鼎快1000年了,除了炼丹练蛊和任务报告,从未说过别的。上次星槎补给,问您需要什么物资,您只填了‘标准配置’;问您喜欢什么星花,您说‘无关紧要’。”
他顿了顿,看着方源专注控火的侧脸,补充道:“镜流说,您就像星海中的孤舰,连航行轨迹都不肯让人知晓。”
方源控火的手指顿了顿,淡蓝色的火焰微微摇曳。
仇白忽然想起900年前刚被分到方源门下时,自己在能量炉前操作失误。
滚烫的药汁溅到手背,是方源第一时间递来疗伤喷雾,动作快得让他没看清。
只记得那喷雾瓶上贴着的标签——正是他后来才知道的、方源亲手调制的特制药剂,比丹鼎司标配的效果好上三倍。
“炼丹不需要多余的情绪,修行亦然。”
方源的声音依旧冷淡,却没有之前的锐利,“但你们要明白,试探与信任,永远是背道而驰的。”
“是弟子知错。”仇白低头行礼,“只是镜流她……”
“她的剑招近日越发凌厉,却失了沉稳。”
方源打断他,将一株泛着银光的“星叶草”投入炉中,“明日让她来丹房,我教她炼‘静心凝神散’,需以心控火,最忌浮躁。”
仇白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是!弟子这就去告诉她。”
他转身走到门口,又被方源叫住。
“等等。”方源指了指试验台角落,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盆栽。
里面栽着株开着细碎白花的植物,“这‘星尘兰’是你上次放在这的?”
仇白愣了愣,才想起是上周在星槎植物园顺手摘的,觉得花期稳定适合净化空气,就悄悄摆在了师父的丹房:
“是……它的能量波动稳定,适合调节室内环境。”
“嗯。”方源淡淡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能量炉,“长势不错,继续保持。”
金属门在身后缓缓关闭,仇白站在廊下,看着远处星轨交辉的夜空,忽然觉得丹鼎司的夜风似乎没那么冷了。
他转身往镜流的住处走去。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明日炼丹该注意的细节——他知道,师父肯提起那株星尘兰,已经是极难得的松动了。
丹房内,方源看着能量炉中翻滚的药汁,指尖轻轻拂过星尘兰的花瓣。
淡蓝色的火焰映在他眼底,竟比平时多了一丝极淡的暖意,像冰封的星河里,悄然亮起的一颗微茫星辰。
时间过得很快,现在已是第二天的晚上,镜流被方源单独叫到丹房,她神色紧张,来到方源门前,却不敢进去。
这时方源开口了:“进来。”
镜流这才鼓起勇气走进去,刚要开口,便被方源打断:“坐。”
丹房里的药香比昨夜更浓些,能量炉的淡蓝火焰安静跳动。
将方源的影子投在身后的金属壁上,轮廓冷硬如旧。
镜流刚踏进门,就被那道沉静的目光定在原地。
脚步顿了顿才依言走到梨木椅旁坐下,双手下意识地绞着袖口,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她不敢抬头,视线死死盯着地面青石板的纹路。
耳边却清晰地捕捉着方源的动静——他走到了她身前,玄色制服的衣料摩擦声近在咫尺,带着熟悉的清冷气息。
“长大了。”方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不出情绪,却让镜流的脊背猛地一僵,“胆子也大了,连你师父都敢算计了。”
镜流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腹掐进掌心,她知道师父说的是昨天用吐言丹试探的事。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将头垂得更低,长发滑落肩头,遮住了泛红的脸颊。
“为什么?”方源的声音又近了些,带着不容回避的压迫感。
“昨夜仇白替你解释时,你倒有胆子在门外站着,现在却不敢说话了?”
镜流的耳尖红得发烫,心跳如擂鼓,撞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头顶,像带着重量的网,让她无处可逃。
心虚与羞赧在心底交织,让她连指尖都泛起热意,偏生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寂静在丹房里蔓延,只有火焰偶尔舔舐药罐的轻响。
下一秒,一只微凉的手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将她低垂的脸缓缓抬起。
“回答我。”方源的声音就在眼前,镜流被迫对上他深潭般的眼眸。
那双眼睛里没有盛怒,却藏着化不开的沉冷,清晰地映出她慌乱躲闪的神色。
长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像受惊的蝶翼,脸颊的热度顺着被触碰的下巴一路蔓延,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薄红。
“师父……”她终于挤出两个字,声音细弱得几乎要被火焰声吞没。
眼神慌乱地想往旁边躲,却被指尖稳稳固定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眼底的自己,羞得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镜流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被捏着下巴的力道逼得无法再逃避。
只能咬着下唇,将那点藏在心底的小心思低声吐露出来:“我……我没有想算计您……”
声音细若蚊蚋,却在安静的丹房里清晰地传开。
她的眼眶微微发热,视线落在方源下颌紧绷的线条上,带着几分委屈和无措:
“您总是这样……对什么都淡淡的,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我和仇白跟着您这么久,连您喜欢什么样的星茶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哽咽,脸颊的红晕又深了几分:
“我只是……只是想更了解您一点。您是我师父,可我总觉得……总觉得离您很远,像隔着一片没有星轨的星海。”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眼,水光在眼底轻轻晃动,映着方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用吐言丹是我不对,可我真的……只是想知道您更多事而已。”
话说完,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怕看到方源冷漠的反应。
连忙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颤抖的阴影,连带着捏着衣摆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