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海叠浪”的创出,仿佛一道闸门,宣泄了锖兔心中积郁已久的部分狂暴能量。
当那极致毁灭的力量有了明确的出口,反而奇异地让他一直紧绷的心神松弛了下来。
心的修行也随之进入了新的阶段。
他不再需要刻意去观水静坐,因为流水般的宁静似乎已开始融入他的呼吸,他的本能。
他依旧每日挥刀,但不再仅仅是为了复仇而磨练獠牙,也开始享受力量在体内流畅运转、与自然韵律契合的美妙感觉。
变化是潜移默化,却又显而易见的。
他眉宇间那仿佛永恒不化的冰霜,渐渐消融了。
紧绷的嘴角偶尔也会在不经意间,泛起一丝极淡的、真实的弧度。
那双粉色的眼眸,虽然深处依旧沉淀着过往的伤痕与坚定的意志,但看向周遭时,不再只有冰冷的审视和仇恨,而是多了一份温和的映照。
他整个人的气质,从一把出鞘饮血的利刃,逐渐变回了一潭深沉却包容的湖水,甚至偶尔会折射出几缕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清澈的阳光。
狭雾山中的日子,也因此变得不再只有苦修和压抑,多了许多温暖轻松的日常。
清晨,当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锖兔便会自然醒来。
常中呼吸法让他无需长时间的沉睡也能精力充沛。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避免吵醒依旧蜷缩在垫子上酣睡的雪子。
他会走到屋外,深吸一口山林间清冽潮湿的空气。
鳞泷左近次往往起得更早,有时已经在屋前的空地上静静站立,进行着冥想呼吸。
师徒二人相视一眼,无需言语,便各自开始晨练。
锖兔演练水之呼吸的各式剑型,动作如行云流水,蓝色的剑气与晨雾交织,宛如舞蹈。鳞泷左近次则会在一旁静静观看,偶尔出声指点一两句关于“意”而非“形”的要点。
晨练结束后,便是早餐时间。
鳞泷左近次擅长料理,简单的山野食材也能做出温暖美味的味噌汤、烤鱼和饭团。
锖兔会主动帮忙生火、摆碗筷。
雪子这时也会醒来,迈着优雅的小步子凑到餐桌旁,锖兔会细心地将挑去刺的鱼肉吹凉了喂给它。
鸿鸣则往往站在窗棂上,偶尔会飞下来啄食一点锖兔掌心的米粒。
上午通常是自主修炼或学习时间。
锖兔有时会继续打磨他的“恨海叠浪”,寻找更高效的力量叠加方式,降低身体负荷;有时则会向鳞泷左近次请教关于鬼的各种知识、鬼杀队的组织结构、以及一些其他呼吸流派的特性。
鳞泷左近次总是知无不言,将他丰富的经验和见识倾囊相授。
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满山林。
这是一天中最闲暇的时光。
锖兔偶尔会带着雪子一同前往山林漫步。
这已不再是往昔那种出于训练或狩猎目的的匆忙穿行,而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悠然闲逛。
他会刻意放缓自己的步伐,以便能够尽情地领略林间那迷人的光影变幻,以及倾听鸟儿欢快的歌唱和昆虫悦耳的奏鸣。
雪子则像个活泼的小精灵一般,在锖兔的脚边快乐地奔跑嬉戏着。
它时而追逐着翩翩起舞的蝴蝶,时而突然像闪电一样跃上树梢,然后又如同羽毛一般轻盈地跳回到锖兔的肩头,仿佛在向他展示自己的敏捷身姿。
锖兔见状,总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柔地抚摸着雪子那如丝般柔软的皮毛,感受着它的温暖与活力。
有时候,锖兔会在溪边寻觅到一块平坦的大石头,然后悠然自得地坐下来。
他会从怀中掏出刻刀和一块木头,继续沉浸在他钟爱的雕刻世界里。
随着刻刀在木头上的游走,木屑如雪花般飘落,而一件精美的木雕作品也在他的巧手下逐渐成形。
如今他雕刻的不再是僵硬的水流,而是活灵活现的小狐狸,或是展翅欲飞的赤鸟,甚至尝试雕刻鳞泷左近次的天狗面具。
他的神情专注而平和,雪子就安静地趴在一旁打盹,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鳞泷左近次偶尔也会加入进来。
他会坐在一旁,默默地打磨保养他的日轮刀,或者只是泡一壶粗茶,静静地看着锖兔和两只小动物。
面具虽然遮住了他的表情,但那周身的气息是舒缓而温和的。
他或许从锖兔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失去的某些东西,正在一点点弥补。
鸿鸣则是个闲不住的。
它有时会突然从空中俯冲下来,抢走锖兔刚刻好的木雕,引得锖兔哭笑不得地起身去追;有时则会叼来一些亮晶晶的石头或者奇怪的野果,放在锖兔面前,仿佛在送礼物。
它和雪子也时常打闹,一狐一鸟在空地上追逐嬉戏,一个白光闪烁,一个红影翩跹,成为山林间一道活泼的风景。
傍晚时分,锖兔会帮着鳞泷左近次准备晚饭,去菜地里摘取新鲜的蔬菜,或者处理一些简单的食材。
厨房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充满了烟火人间的温暖。
晚餐后,师徒二人可能会在星空下坐一会儿,聊聊天。
内容不再是沉重的斩鬼与仇恨,有时是关于呼吸法的一些奇思妙想,有时是鳞泷左近次年轻时在鬼杀队的一些见闻趣事,有时甚至只是静静地听着夏夜的虫鸣。
锖兔的话依然不多,但他会认真地听,偶尔也会提出自己的看法,或者被某些趣事逗得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
那笑容很淡,却像划破夜空的流星,珍贵而明亮。
雪子通常会窝在锖兔的腿上打盹,鸿鸣则停在屋顶,沐浴着月光,仿佛在守护着这片小小的安宁。
仇恨并未消失,它依然是锖兔前进的动力,但它不再是他生命的全部。
在这狭雾山深处的小屋里,在与师父、雪子、鸿鸣的日常相处中,他逐渐找回了一些生活的实感,一些温暖的羁绊。
他的心,如同被流水缓缓洗涤,渐渐变得澄明而坚韧。
既能映照仇恨的阴影,也能容纳阳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