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的水冰冷刺骨,湍急得像个脾气暴躁的醉汉,推着我在这片绝对的黑暗里一路向下。除了手里炎阳核心碎片发出的那点可怜金光,四周黑得连自己的手指头都看不清。水声在狭窄的河道里被放大,轰隆隆地响,夹杂着石块被水流卷动的咔啦声,吵得人脑仁疼。
母树种子跟个指南针似的,在我怀里持续散发着微弱的牵引感,指明方向。这感觉比在上面废墟里瞎摸强点,但心里照样没底。谁知道这鬼河水会把我冲到哪儿去?万一前面是个大瀑布或者死胡同,我这百十来斤就得交代在这臭水沟里了。
水里那股子铁锈和辐射的混合味儿更浓了,呛得人直犯恶心。偶尔能感觉到一些滑腻腻、不知道是水草还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擦着腿肚子过去,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这水里指定有东西,但愿别是啥大家伙。
漂了不知道多久,可能半个时辰,也可能更久,时间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完全失去了意义。就在我感觉四肢都快冻僵的时候,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声音。
不再是单纯的水流轰鸣,而是多了种…空洞的回响?像是水流进入了一个更大的空间。
母树种子的牵引感也突然变得强烈起来,指向正前方。
我精神一振,努力划动几乎冻僵的手臂,朝着那个方向靠拢。
很快,前方出现了微光。不是核心碎片的金光,而是一种惨淡的、像是某种发光苔藓或者矿物发出的幽蓝色冷光。借着这光,我看到暗河在这里注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
溶洞宽阔得惊人,顶上垂下无数巨大的钟乳石,一些上面附着着发出幽蓝光芒的苔藓,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鬼域。地下河在这里变得平缓,形成一个宽阔的地下湖。湖岸边不是泥土,而是大片大片平整的、铺着某种黑色石板的区域,一直延伸到溶洞深处。
更让人心惊的是,湖岸边和远处的黑色石板地上,散落着无数巨大的、锈蚀严重的金属残骸!有像是车辆底盘的东西,有扭曲的炮塔,甚至还能看到半截插入水中的、类似飞行器翅膀的构造!这些残骸的风格比上面废墟里的更加古老、更加狰狞,上面布满了战斗留下的弹孔和撕裂痕迹。
这里像是一个远古战场的地下坟场!
我挣扎着游到岸边,爬上冰冷的黑色石板,瘫在地上大口喘气,浑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炎阳核心的能量温暖着身体,但驱散不了这种浸入骨髓的寒意。
休息了片刻,我强迫自己站起来,打量四周。母树种子的意念依旧指向溶洞深处,那种呼唤感越来越清晰。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水,在巨大的金属残骸间穿行。这些残骸沉默地矗立着,诉说着不知多少年前那场战争的惨烈。有些残骸上还能看到模糊的、被锈蚀大半的标识和文字,完全看不懂。
走着走着,我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低头一看,是一块半埋在淤泥里的、边缘锐利的金属板。我本想踢开,却注意到这块金属板似乎有些不同——它的材质更加特殊,锈蚀程度较轻,上面似乎刻着什么东西。
我弯腰将它捞起来,擦掉上面的淤泥。借着溶洞顶幽蓝的苔藓光,我看清了——这上面刻着的不是简单的标识,而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某种从未见过的文字符号!这些文字线条优美而复杂,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与周围残骸上那些粗暴的标识截然不同。
而且,在这块金属板的右下角,还刻着一个清晰的图案:一本打开的书,书上悬浮着一个发光的、结构复杂的几何体!
书?知识?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蛇婆说的“遗忘图书馆”!难道…线索就在这些刻着特殊文字的金属板上?这个图案就是图书馆的标志?
我心脏砰砰狂跳起来!赶紧在附近仔细搜寻。果然,又陆续找到了几块类似的金属板,大小不一,上面都刻着那种优美的文字,有的还配有简单的示意图,似乎是某种设计图或者操作指南?可惜我一个字也看不懂。
但母树种子对这几块金属板反应强烈!它传递出渴望和激动的情绪,仿佛这些板子上记载着极其重要的信息!
难道母树或者说它代表的古老传承,认识这种文字?
我尝试着将一块金属板贴近怀里的母树种子。种子微微发热,散发出的意念变得更加清晰,它似乎在努力“读取”板子上的信息,但过程很缓慢,传递回来的信息碎片也极其模糊,只能隐约感知到“…能量回路…”、“…屏障稳定…”、“…核心约束…”等零星词语。
屏障稳定?核心约束?这说的是铁幕屏障和炎阳核心吗?
信息太少,无法拼凑出全貌。但这些金属板肯定至关重要!
我小心翼翼地将能找到的几块相对完整的金属板收集起来,用破烂衣服包好,绑在身上。这些可能就是通往“遗忘图书馆”的钥匙,或者至少是重要的线索。
带着收获的激动和更大的疑惑,我继续朝着母树种子指引的方向前进。穿过这片巨大的战场坟场,溶洞深处出现了一个更加令人震撼的景象——
一扇门。
一扇巨大无比、直接镶嵌在溶洞岩壁上的金属大门!
这扇门高达数十米,通体由某种暗银色的金属铸造,表面光滑如镜,即便经历了无数岁月的侵蚀,依旧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门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把手或锁孔,只有在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凹下去的复杂几何图案凹槽。那图案的形状…竟然和我刚才在金属板上看到的、书本上悬浮的发光几何体一模一样!
门的周围,散落着更多那种刻着特殊文字的金属板,还有一些小型的、像是终端操作台一样的设备残骸,但都已彻底损坏。
这里…就是入口?遗忘图书馆的入口?
我走到巨大的金属门前,仰望着这宏伟的造物,感受到自身的渺小。这扇门后面,藏着怎样的秘密?关于这个世界,关于大寂灭,关于炎阳核心和终末?
母树种子兴奋地嗡鸣着,意念明确地指向门上的那个几何凹槽。
钥匙…需要钥匙…
钥匙在哪里?是我收集的这些金属板吗?还是…我身上的某样东西?
我尝试着将一块金属板按进凹槽,毫无反应。又试着将炎阳核心碎片靠近,依旧没有动静。柴刀?母树种子?都试了试,那扇巨门依旧冰冷地矗立着,纹丝不动。
看来,找到正确的“钥匙”没那么简单。
就在我站在门前苦苦思索时,一阵极其轻微、但绝不属于水声或风声的“滋滋”声,从身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我猛地回头,心脏骤停!
只见在幽蓝色的苔藓光芒映照下,几个熟悉的、关节僵硬、散发着猩红光芒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穿过那些金属残骸,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包围过来!
是那三只铁骸猎犬!它们竟然也找到路下来了!
阴魂不散!
前有打不开的神秘巨门,后有索命的机械杀手。
真正的绝境,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