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哑的声音从棺材里飘出来,带着一股子刚睡醒的迷糊劲儿,还有点不耐烦,好像我们吵了他老人家的清梦。
“……谁……?”
“……又把……灯……点着了……?”
地窖里死寂一片。火折子的光在我手里直抖,映得那口大红棺材忽明忽暗,那盏破煤油灯安静地蹲在盖子上,好像刚才那滴凭空出现的水和亮起的鬼画符跟它一点关系没有。
那小子直接白眼一翻,哼都没哼一声就晕死过去了,裤裆底下湿了一小片。
我嗓子眼发干,后脖颈子凉风飕飕的,握着柴刀的手心里全是汗。活这么大,炸过粪坑斗过饿狼,跟异管司也敢掰手腕,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得跟一口棺材唠嗑!
背上的秦秀莲又不安地动了动,呼吸急促起来,额头烫得吓人。
管不了那么多了!是人是鬼,总得碰碰才知道!
我咽了口唾沫,把柴刀横在身前,哑着嗓子冲那棺材回了一句:“靠山屯,陈铁根!路过宝地,借碗水喝!”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离谱。
棺材里沉默了片刻。然后,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清醒了点,还带着点疑惑:“靠山屯?……没听过……现在……是哪个纪元?守灯人……换了吗?”
守灯人?纪元?这老古董睡糊涂了吧?
“啥守灯人?这灯自己亮的!”我盯着那煤油灯,心里犯嘀咕,“纪元…俺们现在搞生产建设,讲工分!”
“工分?”棺材里的声音更困惑了,“……能量货币?……如此……粗糙……尔等……为何惊扰沉眠?……外界……劫波……过去了?”
劫波?他指的是刚才光幕里那毁天灭地的景象?
“过去没过去不知道,反正上头不太平,虫子乱爬,还有骗人的鬼光!”我没好气地回道,指了指头顶,“俺们是逃难掉下来的!俺这妹子快烧糊涂了,就想要口水喝!”
棺材里又没声了。过了好几息,才幽幽叹了口气,那口气长得像是从几百年前吹过来的:“……唉……薪柴将尽……灯火难续……哪还有……多余的水……”
薪柴?灯火?我下意识地看向那盏煤油灯。
就在此时,我别在后腰的那截**锈蚀枪头**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猛地爆发出来!
**咔嚓……**
以我后腰为中心,脚下的地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灰白色的冰霜**,并且急速向四周蔓延!连空气都似乎要被冻裂!
“嗯?!”棺材里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极度的**惊讶**甚至是一丝…**激动**?
“……这股气息……?!是……‘寂’之法则?!不对……更加……古老……沉沦……是……‘那一位’的……碎片?!!”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断断续续,“小子……你……身上带着什么?!”
我没空回话,那枪头的寒意疯狂往我身体里钻,右眼窟窿里的锈气拼命抵抗,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窟,牙齿冻得咯咯作响,几乎握不住柴刀。
背上的秦秀莲被这突如其来的极致寒意一激,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瞳孔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焦点,身体却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害怕,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共鸣**?
她后脑的锈目不受控制地猛然睁开!暗红的眼球死死盯向我后腰的枪头,胎膜下的怨魂阴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发出无声的尖啸!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
那盏棺材盖上的煤油灯,灯壶内壁那些干涸的灯油残渣,在枪头爆发的极致寒意和锈目躁动的能量双重刺激下,竟然**再次渗出了点点浑浊的液珠**!这些液珠没有滴落,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沿着灯身锈蚀的纹路**向上逆流**,一点点汇聚向那裂开的灯嘴!
噗…
一缕极其微弱、细小的**昏黄火苗**,竟然从灯嘴里**挣扎着、摇曳着**燃了起来!
火光虽弱,却瞬间驱散了一小片区域的冰冷寒意,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棺材盖猛地一震!
里面那存在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灯……灯又亮了?!虽然微弱……但……是真正的‘薪火’!小子……你……你竟是……新的‘守灯人’?!还是……‘那一位’的……继承者?!”
我被他这话搞得一头雾水,什么守灯人继承者?老子就是个种地的!
但看着秦秀莲在那微弱火苗出现后,颤抖稍微平息了一点,呼吸似乎也顺畅了些,我顾不上多想,冲着棺材吼道:“少废话!这火能要点水不?!救急!”
棺材里的存在似乎平静了一些,那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语气:“……水?……凡俗之物……怎比‘薪火’珍贵……此火……可维系残念……照见真实……驱散……‘虚妄’……”
他顿了顿,似乎在感知什么。
“……罢了……既然‘灯’因你而亮……便予你……一线‘清泉’……”
话音落下,那盏煤油灯上摇曳的微弱火苗轻轻跳动了一下。
一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凉气的水珠**,凭空在火苗上方凝聚而成,然后缓缓飘落下来,精准地滴入了秦秀莲微微张开的嘴唇中。
“呃…”秦秀莲喉咙动了一下,吞下了那滴水。她滚烫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一抹潮红,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再次昏睡过去,但气息平稳了许多。
真有水?!
我看着那盏再次变得黯淡、火苗几乎熄灭的煤油灯,心里翻江倒海。
这棺材里的老古董,还有这盏破灯,到底什么来头?
还没等我细想,头顶上封堵洞口的石板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和虫群疯狂的嘶鸣!
**嘭!嘭!咔嚓!**
石板裂开了一道缝!几只尖锐的螯爪已经探了进来!
它们追上来了!
棺材里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而凝重:“……‘蛀虫’……又闻着味儿来了……小子……‘灯’已为你亮过……现在……该你履行‘守灯人’的职责了……”
“……拿起灯……要么……杀光它们……”
“……要么……带着灯……滚远点……”
“……别让它们的……污秽……惊扰了……最后的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