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昊天大厦,许昊的座驾径直驶向了那个代表着权力与政策风向的四合院。
此行除了例行的新年拜会,更承载着一项未曾在集团内部会议上提及、却同样关乎帝国根基的重要战略。
车上,许昊闭目养神,安宁和王楠楠则各自最后一次核对着手中的简要汇报提纲,她们知道,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分量极重。
安部长的家中依旧保持着简朴而庄重的氛围,年节的喜庆点缀其间,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静的力量感。
见到许昊亲自前来拜年,安部长显得很高兴,热情地招呼他们落座,秘书奉上清茶。
寒暄过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正题。
许昊先是简要汇报了昊天能源在澳洲锂矿整合、动力电池研发以及刚刚部署的、旨在入股力拓的“基石项目”的进展情况。
安部长听得频频点头,对昊天能源在战略资源领域的前瞻布局和高效执行表示赞许。
“能源是工业的血液,资源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你们能想到,并且能做到这一步,很好。”
安部长品了口茶,语气中带着勉励。
这时,许昊话锋一转,语气依然平稳,但内容却让安部长放下了茶杯,目光变得格外专注。
“安部长,除了上游资源,我们也在思考如何更好地打通‘血脉’流动的通道。”
许昊身体微微前倾,清晰地说道,
“集团经过初步研究,计划成立 ‘昊天港务’ ,专注于投资和运营与集团战略协同的关键港口资产。”
他示意了一下,王楠楠立刻将一份简洁的意向书递到安部长面前的茶几上。
许昊条理分明地阐述道:
“初步规划,我们准备分四步走:
第一,投资 15亿美元,寻求成为青岛港的重要战略股东。
青岛港是北方重要的综合性门户港,也是重要的原油和铁矿石接卸港,对我们的能源和未来潜在的大宗商品贸易至关重要。
第二,投资 20亿美元,目标成为宁波舟山港的第二大股东。
舟山港是全球货物吞吐量第一大港,集装箱吞吐量也位居前列,深度参与这里,意味着我们掌握了中国乃至全球贸易物流的一个核心枢纽。
第三,投资 10亿美元,以灵活的方式参与广州港的资本运作。
华南市场举足轻重,广州港是辐射东南亚和内陆腹地的重要节点。
第四,另外拿出 5亿美元,专门用于收购或参股一个大型专业化的矿石码头。
这将与我们力图入股力拓的战略直接呼应,确保我们未来可能获得的权益矿砂,拥有高效、低成本、且受我们自己影响的物流出口。”
听完许昊的阐述,安部长沉吟了片刻,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
他没有立即表态,而是看向了安宁:
“安宁,你怎么看?”
安宁早有准备,从容应答:
“父亲,许董的这个布局,核心在于 ‘控资源’与‘通物流’相结合。我们投资港口,并非要涉足传统的港口运营业务,而是要确保集团核心战略物资——无论是来自海外的锂、铁矿砂,还是未来我们自身产品:如ht系列手机、甚至汽车的出口——都能拥有稳定、高效且具有一定影响力的物流通道。这能极大增强我们在全球供应链中的韧性和话语权,是典型的市场行为,但客观上,也提升了国家关键物流节点的资本实力和运营活力。”
王楠楠也适时补充了财务和合规层面的考量:
“安部长,所有投资都将严格按照市场规则和上市公司监管要求进行,绝不会干扰港口的正常运营和国资主导地位。我们旨在成为积极的财务投资者和战略协同伙伴。”
安部长听完,脸上露出了深思且略带赞许的表情。
他缓缓说道:
“‘要想富,先修路’,放到全球化的今天,就是‘要想强,先控港’啊。小许,你的眼光,总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链条环节。”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
“青岛港、宁波舟山港、广州港,都是国家重要的枢纽港。你们以纯市场资本的身份进入,扮演战略投资者角色,只要依法合规,不寻求控股和不当干预,有利于港口自身发展和国家供应链安全,我个人原则上是支持的。这件事,我会在适当场合,向交通主管部门和国资系统传递你们这个积极的、市场化的投资意向。具体的,还需要你们自己去谈,按商业规则办。”
听到安部长这番表态,许昊心中一定。
他知道,这扇门已经打开了。
“感谢安部长的指点和支持!昊天港务一定会秉持市场化、专业化原则,为国家‘畅通循环’尽一份力。”
许昊诚恳地说道。
“宁宁,你留下吃了饭再走吧!”
安部长对安宁说道。
许昊知道谈话该结束了,就带着王楠楠起身告辞。
离开安部长家,坐回车内,许昊对王楠楠说:
“立刻启动‘昊天港务’的筹备工作,组建团队,与三家港口集团接触。动作要快,姿态要正。”
“是!”王楠楠应道。
安国华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这才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儿。
目光里带着一种特别的关心。
“在昊天工作,还适应吗?”
“很好,许董很信任我,工作很有挑战性,也能接触到最高层面的战略布局。”
“嗯。”
安国华点了点头,似乎找不到更多关于工作的话题。
沉默了片刻,他才略显艰难地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些:
“你妈妈……她在疗养院,身体最近怎么样?”
提到母亲,安宁的眼神柔和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平静:
“还是老样子,需要静养。我上周去看过她,精神状态还算稳定。”
她没有多说,似乎不愿与父亲过多讨论这个话题。父母的离异是横亘在父女之间一道无形的鸿沟。
安国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显然这个话题也让他感到沉重。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安宁脸上。
“宁宁,你跟我说实话。许昊……他对你,到底是怎样的?你在他身边,又把自己放在一个什么位置?”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担忧,
“他身边的情况,我很清楚。你确定……你要走这样一条路?”
他知道女儿优秀、独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难以理解她为何会选择卷入许昊那样复杂的情感旋涡中。
安宁迎上父亲的目光,没有立刻回答。
书房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她看着父亲眼角深刻的皱纹,想起母亲在疗养院里时而清醒时而迷茫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
她与父亲的关系因为父母的离异而变得疏远,但血脉的牵连和父亲此刻毫不掩饰的担忧,依然触动了她。
“他对我很好。”
安宁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坚定,
“这种‘好’,可能不符合世俗的标准,他给了我前所未有的信任和舞台,尊重我的能力和选择。”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内心:
“至于我的位置……爸,我不需要那个世俗意义上‘唯一’的位置。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选择站在他身边,不是盲目,我能接受他世界的复杂性,因为我看重的是和他并肩看到的那片广阔天地,是参与创造一个时代的可能性。这种价值感和满足感,对我而言,远超一段传统关系能给予的。”
她看着父亲,眼神坦诚而有力: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不是因为懵懂无知,也不是因为别无选择。我清楚地知道其中的挑战和代价,并且,我愿意承担。”
安国华久久地凝视着女儿。
他从女儿眼中看不到一丝委屈和迷茫,只有如同她母亲当年那般、一旦认定便义无反顾的决绝。
他忽然意识到,女儿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女孩,她有了自己的主见、自己的世界和自己的选择标准。
他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作为父亲,他缺席了女儿太多的成长,如今似乎更没有立场去干涉她的人生重大抉择。
那份长久以来的愧疚,在此刻变得更加沉重。
“你……很像你妈妈。”
安国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复杂的情绪,
“一样的倔强,一样的……清楚自己要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既然你想清楚了,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保证或者警告的话,那些在女儿清晰的认知面前都显得苍白。
他只是补充了一句,语气恢复了部长的沉稳,却也带着一丝父亲的牵挂:
“以后……有什么事,还是可以来找我。许昊那边,只要他不越线,不辜负你的这份……选择,该有的支持,我不会少。”
“谢谢爸。”
安宁轻声说道。
这两个字里,包含了理解,也划定了界限。
这次短暂的、气氛复杂的单独谈话就此结束。
安宁离开时,背影挺拔而独立。
安国华独自坐在房间里,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是万家灯火的团圆景象,而他的家中,却只有挥之不去的遗憾和对女儿未来的深深忧虑。
他知道,女儿走上了一条非同寻常的路,而他这个父亲,能做的,或许也只剩下在权力的范围内,为她和她选择的那个人,提供一个相对稳固的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