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轩把车稳稳停在我们单元门口,利落地下车,打开后备箱取出轮椅,动作娴熟地在我面前展开。
然后他拉开后车门,俯身对江予安说:“来,江予安,咱们到家了。”
他小心地将江予安从车里抱出来,稳稳地安置在轮椅上,还顺手帮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许薇则从车里拿出我随身的背包递给我。
“走吧,我们送你们上去。”姜宇轩说着,很自然地握住了轮椅的推手。
“不用了,都到楼下了,我自己可以。”我连忙去接推手。
“跟我们客气什么,这东西推着进电梯也有点分量呢。”许薇挽住我的胳膊,笑着阻止我,“让你也享受一下被人服务的待遇。”
于是,姜宇轩推着江予安,我和许薇跟在后面,一起进了电梯,按下了7楼。狭小的电梯空间里,一时间有些安静,只有电梯的运行声。数字一层层跳动,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回家的节拍上。
“叮”的一声,七楼到了。电梯门打开,姜宇轩将江予安推出电梯,停在我们的家门口。
我把门打开,正准备侧身让他们一起进去,姜宇轩却松开了推手,笑着摆摆手:
“行了,任务完成,我们就不进去了。予安刚出院,需要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许薇也立刻点头附和:“对对对,让他好好歇着。月月你也赶紧安顿一下。”她冲我挤挤眼睛,压低声音,用我们仨都能听到的音量俏皮地补充了一句,“我们俩还急着去过我们的二人世界呢,才不当你俩的电灯泡。”
我心下了然,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他们哪里是怕打扰江予安休息,分明是体贴地想把接下来的时间完全留给我们两个人,当然,也确实是给他们自己创造了机会。
“知道啦知道啦,快去吧你们!”我笑着嗔怪道,心里满是暖意。
看着他们转身走向电梯,互相依偎着说笑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后,楼道里彻底安静下来。
冬日的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地面上投下斜斜的、薄薄的光斑,带着清冷的味道。我低头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江予安,他也正抬眸看着我。
“我们回家了,江予安。”我轻声说,握住了轮椅的推手。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安宁。
我推着他,缓缓驶入我们共同的家门。
打开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离开了几个月,家里依旧整洁——我前两天才专门请了保洁来打扫。
“坐了半天车,累了吧?上床休息会儿。”我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是担心他的身体。
他“嗯”了一声,操控着轮椅来到床边。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尝试的意味:“我自己试试。”
我知道他的骄傲,点了点头,站在一旁,心却悬了起来。
他左手用力撑住轮椅扶手,身体微微前倾,试图将重心转移到左腿上,同时右手也想发力协助。然而,那尚未完全恢复力量的右臂根本无法提供有效的支撑,仅仅是让他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便无力地垂下。尝试失败了。
他抿紧了唇,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
“我来。”我没有给他更多沉浸在这种情绪里的时间,走上前,俯下身,手臂穿过他的腋下,试图将他抱起来。
可就在我发力的瞬间,他的双腿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突然开始剧烈地痉挛,肌肉绷紧,不受控制地弹动,让我根本无法稳住重心,差点和他一起栽倒。我吓得立刻松了力道,紧紧扶住他,才避免两人一起摔倒。
我们维持着这个有些狼狈的姿势,等待着这阵痉挛过去。他的额头抵在我肩上,呼吸有些重。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腿部肌肉在我手下僵硬地跳动,像是一场无声的、他身体内部的挣扎。
几十秒后,痉挛终于缓缓平息。
我松了口气,却暂时不敢再尝试抱他。看着他那双安静下来、却依旧无力地垂着的腿,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我伸出手指,像逗弄小猫一样,在他小腿外侧轻轻一拨。
果然,那条腿便顺从地、软绵绵地倒向了另一边。
我觉得有些新奇,又带着点恶作剧的心态,在另一边又轻轻一拨。
那条腿便又晃晃悠悠地倒了回来。
“林月。”他抬起头,看着我,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控诉,眼底却并无真正的恼意,“你欺负我。”
我看着他难得流露出这种近乎“委屈”的神情,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的那点酸涩也被这笑意冲淡了。我凑近他,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用气声,带着狡黠和无限的亲昵说:
“江先生,你也可以……欺负回来呀。”
这句话像一片羽毛,轻轻搔刮过我们之间微妙的空气。他怔了一下,随即,深邃的眼眸里漾开一丝涟漪,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化开了,是无奈,是纵容,更是一种被点燃的、温柔的火苗。
最终,我们还是依靠着默契的配合——他左手用力,我提供主要的支撑力量,才顺利地完成了从轮椅到床的转移。
他靠在床头,微微喘着气,额角有细密的汗。我替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握住了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因为刚才用力而有些发烫的掌心。
“这下老实了吧?”我看着他难得流露出的、带着点孩子气的疲惫,忍不住笑着调侃。
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我,里面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悄悄流转。忽然,他握住我的那只左手猛地用力一拽!
我完全没防备,低呼一声,整个人就被他带着朝床上倒去。我下意识地用手撑住身体,生怕压到他,尤其是他那条还没完全恢复的右臂。
“别闹,你胳膊……”我挣扎着想要起来,动作却因为顾忌着他的伤而显得犹豫又笨拙。
就在这片刻的迟疑间,他已经得逞。他的左臂像一道温柔却不容抗拒的铁箍,环过我的腰身,稍稍用力,便将我彻底带倒,紧紧地圈进了他的怀里。
我的脸颊被迫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见他有力而稍快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干净的、混合了淡淡药味的熟悉气息。
“你……”我抬起头,想“指责”他的“偷袭”,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那里面哪里还有刚才的疲惫,只剩下得逞后的狡黠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柔。
“不是你说,”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带着磁性的沙哑,像羽毛轻轻搔刮着我的心,“我可以欺负回来的?”
我的脸瞬间爆红,埋在他怀里,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感受到他胸腔因为低笑而产生的微微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