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学院的实训车间里,热闹得就像在办流水席。
只不过这席面上没有猪头肉,只有一堆堆散发着松香的木头架子。
一群穿着工装、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学生,正叮叮当当地用木头仿制着“飞鹰一号”的机体。
那场面,与其说是在造飞机,不如说是一群顶级木匠在赶制一批长得像鸟的棺材。
杜邦,这位从法兰西请来的洋顾问,背着手在车间里溜达,那张写满了“高卢雄鸡之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我看你是在为难我胖虎”的表情。
他摇了摇头,浓密的胡子跟着晃动,用一口带着洋葱味儿的东北话对旁边的张作霖吐槽:“大帅,恕我直言,没有一颗我们自己的‘心脏’,您就是用金丝楠木造一百架,那也只是飞在天上的靶子,还是自带GpS导航那种。”
张作霖闻言,嘴角一撇,露出一抹痞帅的冷笑:“老子偏不信这个邪!”他“啪”地一声,将一本泛黄的、边角都卷起来的德文小册子拍在油腻腻的工作台上。
那册子,正是系统奖励的德国齐柏林公司内部都视为绝密的金属加工工艺,堪称冶金界的“葵花宝典”。
他冲着不远处一个浑身肌肉疙瘩、正用大铁钳夹着通红铁块的老铁匠吼道:“老铁匠!别鼓捣你那破马掌了!你带人给老子照着这个炼!老子就三个要求:轻、坚、韧!要它比小日……比洋鬼子的钢板还硬!”
老铁匠放下铁钳,用粗糙得能搓掉一层皮的手拿起桌上一块亮晶晶的白铜样本,凑到眼前眯着眼仔细端详。
他用指甲在上面划了划,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咂摸着嘴,仿佛在品一道名菜:“大帅,这洋玩意儿是好,可骨子里还是有点软。依我看,往里头掺点锰,再用咱的老法子淬它三遍火,咱爷们儿试试看!”
七天后,奉天兵工厂的熔炉旁,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当第一块泛着奇异金属光泽的合金板冷却出炉时,整个车间都安静了。
经过测量,这块被命名为“锰白铜合金”的玩意儿,重量比同体积的钢轻了整整三成,但用拉力机一试,抗拉强度反而高出了一大截。
林振华,那位戴着金丝眼镜、满脑子都是西方科学理论的留洋高材生,此刻正把一小块样本放在显微镜下。
他看着镜片里那完美、致密的晶相结构,整个人都麻了,扶着眼镜框的手微微颤抖:“不可能……这……这种晶体结构不该是1916年能出现的工艺……可它他娘的就在这儿!”
材料问题解决了,结构设计又成了新的拦路虎。
那个被学生们戏称为“小眼镜”的年轻教官,带着一群热血上头的学生,连夜开始设计全新的机翼骨架。
没有计算器,他们就摆开十几台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珠撞击声,谱写着属于这个时代的“赛博朋克”。
张作霖拎着个酒壶,深更半夜还在车间里巡视,看着一张张熬得通红的眼睛,他咧嘴一笑,高声喊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谁能熬到天亮,把这机翼应力给算明白了,老子亲自下厨,给你们炖大盆的酸菜汆白肉粉条子!”学生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哄笑,满身的疲惫仿佛瞬间被那锅想象中的酸菜粉给炖没了。
然而,真正的硬骨头还在后头——发动机。
德国教官双手一摊,直言不讳:“诺姆旋转发动机,需要的是能将误差控制在头发丝级别的精密车床,整个奉天,不,整个中国都找不出一台!”杜邦也犯了难,他提议把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法国飞机残骸拆了,搞逆向仿制。
可拆来拆去,最核心的部件“曲轴凸轮”始终无法成型。
切削出来的零件,要么精度不够,要么内部有暗伤,一上测试台就得“完蛋”。
整个项目陷入了僵局,车间里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张作霖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脑子里疯狂回忆着后世看过的那些短视频。
忽然,一个“高手在民间”系列里“土法锻钢”的画面闪过脑海。
他一拍大腿,猛地冲出办公室,对着愁眉苦脸的老铁匠和杜邦等人一声大吼:“都别跟那破车床死磕了!把咱厂里那台老掉牙的蒸汽锤给老子拖出来,改了它!他娘的,切削不行,老子就用锻打!一锤一锤给它砸出来!”
这个想法在所有人听来都像是天方夜谭,用锻打来追求精密?
那不是胡闹吗?
可看着张作霖那双冒着火的眼睛,老铁匠咬了咬牙,带着一群徒子徒孙,真的开始对着那台巨大的蒸汽锤敲敲打打。
他们不眠不休,连锻了三昼夜。
车间里,只有巨大的轰鸣声和金属被反复捶打的嘶吼。
第四日清晨,当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第一根闪烁着金属独特纹理的国产航空曲轴终于在万众瞩目下冷却出模。
经过卡尺和千分尺的反复测量,精度误差竟然不足0.1毫米!
杜邦这位洋顾问,此刻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着曲轴上那细密如流水的锻打纹路,嘴里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震撼:“这……这不是技术……这是用命拼出来的疯子艺术……”
不久,奉天督军府二号人物,王化一前来视察。
当他走进焕然一新的车间时,彻底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
这里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自制量具:用自行车轮和计数器改装的发动机转速计、用从诊所搞来的血压计改造成的油压表、甚至还有用老式留声机的弹簧和齿轮做成的简易减震器。
王化一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拉着张作霖的袖子,压低声音问:“大帅,咱们就靠这些……土玩意儿,真能飞上天?”
张作霖没有直接回答,他指着远处几个工人正在小心翼翼组装的,已经有了崭新金属骨架的“飞鹰二号”,眼神锐利如鹰:“老王,你给老子记住一句话——洋人用钱造飞机,老子用命造飞机。到底谁更狠,天上见分晓!”
试车当日,整个兵工厂的工人都围在了试车台周围。
当那台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国产发动机被启动时,一声前所未有的剧烈轰鸣响彻云霄!
它没有像之前的仿制品一样咳血、罢工,而是稳定地咆哮着,连续运转了两个小时都没有停歇!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张作霖站在高处,当众宣布:“从今天起,奉天兵工厂,正式改名‘东北航空制造厂’!我立个军令状,年产飞机一百架,少一架,老子就从自己的饭碗里扣一口粮!”说罢,他命人将这第一台功勋发动机,用粗大的铁链高高悬挂在督军府的大门之上,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告:“谁敢再说老子不懂洋务?老子现在就造个比洋人还洋的玩意儿给你们瞅瞅!”
深夜,万籁俱寂。
老铁匠独自一人来到督军府门前,借着月光,他颤抖着手抚摸着那冰冷而坚硬的发动机外壳,像是在看自己的亲儿子。
他从怀里摸出一把用了几十年的刻刀,悄悄在发动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笔一划地刻下了一行小字:“奉天·甲子年·老李造”。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是张作霖。
他没有惊动老铁匠,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最后一个“造”字刻完,才轻声开口:“老哥,咱不光要把名字刻在这铁疙瘩上……往后,还要把咱东北爷们儿的名字,刻进他娘的青史里去。”
话音刚落,张作霖的脑海中,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智者归心”机制持续生效,检测到宿主工业体系与民族精神双重突破,奖励发放:英国罗尔斯·罗伊斯公司华裔高级技工一名,因“夜夜梦见故乡发动机轰鸣”深受感召,已携带全套精密轴承制造图纸与工艺偷渡归国,预计三日后抵达。】
【触发连锁反应:日本关东军情报部内部报告紧急上呈——“奉天已初步具备独立航空制造能力,其潜在威胁等级,由乙级提升至甲级,建议立刻采取反制措施。”】
镜头缓缓拉远,新命名的东北航空制造厂那高耸的烟囱,第一次不再喷吐炼钢的黑烟,而是喷出了滚滚的白色蒸汽,在夜空中聚而不散,宛如一条蛰伏已久的巨龙,正在缓缓抬头,睁开它的双眼。
与此同时,奉天城内,空气中常年弥漫的煤烟味似乎被一丝若有若无的咸湿海风悄然取代。
张作霖抬头望向东南方的夜空,那里一片漆黑,但他仿佛能嗅到远方大海的味道。
明天,将是一个重要的日子。
那片迷雾笼罩的海域,正有更重要的猎物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