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军设在河南的前线指挥部,与其说是指挥部,不如说是个大型废品回收站。
几辆被炸得稀巴烂的装甲车残骸扭曲着堆在院中,焦黑的车体上还挂着不知是谁的半截肠子,几具来不及收殓的尸体就那么晾着,散发出一股蛋白质烧焦的恶臭。
张作霖一言不发,像个丢了魂的老农,蹲在一排刚写好的阵亡名单木牌前。
他的手指粗糙,带着常年握枪的厚茧,此刻却在微微颤抖。
指尖划过“赵大胆”三个字时,他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想把涌上来的酸楚和怒火一并咽下去。
这个赵大胆,是他从土匪窝里一起爬出来的过命兄弟,昨天还在他面前吹牛,说要给他抢个嫂子回来。
“大帅……”王以哲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这片死寂,“刚刚核实了,敌军的伏击点,精准得离谱。咱们为了保密,绕道走小路的那份密令,两天前就从咱们司令部,直接发到了石家庄对家的指挥部。”
这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张作霖心里最后一丝侥幸。
他猛地抬起头,熬了一夜的眼眶赤红如血,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死死瞪着王以哲:“啥玩意儿?再说一遍!”
王以哲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妈了个巴子的!”张作霖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弹药箱,黄澄澄的子弹滚了一地,“老子的兄弟里有鬼!是谁?是谁把老子拿命换来的兄弟,当成耗材往火坑里推!这波操作,简直是六翻了!”
话音未落,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幽蓝色警告框在眼前浮现:【内部背叛值已达临界点!警告:下次嘴炮奖励结算时,效果可能被反向窃取,转化为敌方优势!】
张作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好家伙,这内鬼不光要他兄弟的命,还要断他系统的根!
这要是嘴炮技能被偷了,他以后还怎么跟人谈笑风生,怎么在谈判桌上掀桌子?
心态崩了呀,老铁!
深夜,保定旧校场。
寒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几十支火把被吹得猎猎作响,将一众奉系高层的脸映得忽明忽暗,跟开了什么阴间滤镜一样。
张作霖站在所有人面前,面沉如水。
他没说一句废话,当众从腰间抽出那把跟了他十几年的短刀。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挽起袖子,手起刀落,一刀便在自己粗壮的左手小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脚下尚未融化的积雪上,晕开一团团刺目的殷红。
“我张作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靠的是啥?就是一个‘信’字!”他的声音沙哑,却如洪钟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弟兄们信我,我才有了今天!现在,我信的弟兄里,出了个吃里扒外的畜生!”
他环视一周,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今天,我把话撂这儿!谁要是背叛弟兄,出卖奉军,我咒他九代单传,生儿子没屁眼!我张作霖今天在此立誓,凡我奉军将士,有一个算一个,都给老子过来!同饮此血,共立此誓!不敢来的,现在就滚!”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张作霖这股子狠劲给镇住了。
这哪是开会,这简直是黑社会入会仪式!
短暂的沉默后,王以哲第一个上前,二话不说,拿起张作霖的短刀也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任由鲜血滴落。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郭松龄的动作明显有些迟疑,他看着张作霖,眼神复杂得像一碗忘了放盐的疙瘩汤;杨宇霆倒是神色如常,可他接过刀时,指尖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王永江则全程面无表情,像个没有感情的割肉机器,下手比谁都狠。
就在众人的血汇集到雪地里那一刹那,张作霖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系统界面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
【极端情绪共鸣达成!激活特殊技能:心声共鸣(限时10分钟)!】
【技能效果:可感知指定目标最表层的情绪与忠诚度波动。】
张作霖缓缓闭上眼,世界瞬间安静了,取而代之的,是几股无比清晰的情绪数据流涌入他的脑海。
【目标:郭松龄。忠诚度:87%。情绪波动:悲痛(92%),犹豫(15%),理念冲突(轻度)】
【目标:杨宇霆。忠诚度:63%。情绪波动:焦虑(78%),忌惮(55%),隐藏(???)】
【目标:王永江。忠诚度:99%。情绪波动:愤怒(85%),沉默(坚定),忧虑(40%)】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数据,有点东西啊!
杨宇霆这忠诚度都快跌破及格线了,还有个问号是什么鬼?
郭松龄的犹豫和理念冲突也值得玩味。
他的意念扫过站在人群中,正慷慨激昂拍着胸脯的直系降将陈树藩。
“大帅您放心!我陈树藩虽然是后来投奔的,但心绝对是向着您的!若有一丝二心,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系统界面上,陈树藩的数据清晰得令人发指。
【目标:陈树藩。忠诚度:-250%(已锁定)。情绪波动:恐惧(41%),伪装(90%),理念执念(深度),亢奋(33%)】
张作霖猛地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他盯着还在那演戏的陈树藩,慢悠悠地说道:“好啊,说得好。不过老陈啊,这天上的雷还没响呢,你这腿肚子怎么先抖起来了?”
陈树藩的笑容僵在脸上,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歃血为盟的大会草草收场,人心惶惶。
张作霖独留下王以哲,两人回到那间临时的指挥室。
“大帅,这……”王以哲欲言又止。
“行了,别猜了。”张作霖将那把还带着血腥味的短刀拍在地图上,“从今夜起,司令部所有作战计划,全部改用暗语。你亲自去拟一套,越他娘的复杂越好!只留一份真命令,就藏在后厨那本《开花大馒头配方》的第三页背面。记住,只有你和我知道。”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再给我传一道假命令出去,就说我决定派‘醒馍军’,对,就是这个名,明天凌晨奇袭井陉,走西边的老官道。动静搞大点,让该听到的人都听到。”
“最后,”张作霖的眼神变得像狼一样,“给我派最信得过的人,把发电房给我盯死了!别管是谁,只要敢往外发一个字,不管他是谁,官有多大,当场给老子拿下!格杀勿论!”
王以哲倒吸一口凉气:“大帅,这……万一真是郭军团长……他脾气直,要是觉得您不信他……”
“老子不怕他反,就怕他被冤枉。”张作霖摇头,去办吧。”
当天深夜,发电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电台偶尔发出的微弱电流声。
陈树藩借着“巡查防务”的名义,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他支开值班的电报员,颤抖着手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密电码本。
就在他将手指放到发报机按键上,准备将那份关于“醒馍军”的“绝密”情报发出去时,窗外人影一闪。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人称“老判官”的宪兵队长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陈树藩。
陈树藩的脸瞬间煞白,手里的密电码本掉在地上。
他没有束手就擒,反而像疯了一样怒吼起来:“你们懂个屁!你们这群蠢货!张作霖靠着那些不知所谓的‘神迹’治军理政,他迟早要把整个中国带进疯人院!我是在救国!”
他被两个士兵粗暴地反剪双手,死死按住。
被拖走的时候,他猛地回头,隔着院子,死死地盯着远处张作霖指挥室那扇亮着灯的窗户,眼神里满是怨毒和不甘。
而在那扇窗后,张作霖正用一块干净的布,缓缓擦拭着自己手臂上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伤口很深,依然在隐隐作痛。
他望着窗外被拖走的陈树藩的背影,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那个看不见的系统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老子割这一刀,不是为了跟谁赌咒发誓……是为了用这血光,照出你们这些藏在心里的鬼。”
他手腕上的系统界面,一行小字正悄然闪烁。
【提示:“心声共鸣”技能已进入冷却状态。下次触发,需达成极端信任或极端背叛事件。】
夜色更深了,风也更冷了。
指挥部的喧嚣渐渐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场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审讯室里,冰冷的铁椅反射着头顶那盏孤零零的电灯泡昏黄的光。
陈树藩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脸上满是血污和尘土,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样子狼狈不堪。
但他却昂着头,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中,突然咧开嘴,发出一阵嘶哑而疯狂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