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臣等愚钝，观此丹君臣佐使，虽无大碍，但其药性按理说绝无可能达到柳大人所言‘治愈沉疴顽疾’之神效，更遑论令断骨重生。这其中似乎另藏玄机，有臣等未能参透的关窍所在。是微臣学艺不精。”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白：药是好药，但没那么神。柳云迟的腿能好，绝不是单靠这丹药本身的药力。
可急于邀功的柳常元哪里听得进这弦外之音？他立刻抓住“药材无毒”、“中正平和”这几个字，再次叩首，
“陛下明鉴！太医既已验明丹药无毒，且有益处！此丹方乃柳家不传之秘，或许正因其中某些独到之处，非寻常医理所能揣度，方能显此奇效！微臣一片赤诚，天地可鉴！只求此丹能解九皇子病痛于万一，便是粉身碎骨，臣亦心甘情愿！”
他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加上柳云迟痊愈事实，宣帝的脸上也露出了意动之色。
毕竟，九皇子的病是他的一块心病。
德妃更是眼含期盼地看向那枚丹药，又看向宣帝。
柳常元心中狂喜，仿佛已经看到了无尽的荣宠和晋升之路在向他招手。
然而，站在萧衡身侧的柳晴晚，看着柳常元那副急不可耐的邀功嘴脸，唇角那抹冷嘲的弧度愈发明显。
没有毒？
当然没有毒。
真正要命的东西，可不是区区银针和太医的鼻子能验出来的。
柳晴晚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厉色。
就让他再得意片刻吧。
爬得越高，摔得才越惨。
萧如玉将最后一点糕点塞进嘴里，嘴角沾着些许碎屑。他仰头看着萧衡，小手无意识地拽着皇叔的衣角。
萧衡俯身，用指腹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残渣，“听你柳姐姐的意思，这药服下后会有些难熬，可能会昏睡三日。但若忍过去，身子便能爽利许多。”
萧如玉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昏睡，但柳姐姐给的糖豆总是甜的，皇叔也从不会骗他。
他松开萧衡的衣角，走到正志得意满的柳常元面前。
小家伙仰起脑袋，“柳大人，如玉吃了这个，真的能好起来吗？能和皇叔一起去骑马吗？”
“殿下洪福齐天，此丹定能……”
柳常元话未说完，只见萧如玉忽然踮起脚尖，一把抓过锦盒中那枚乌黑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塞进嘴里。
“殿下不可！”柳常元吓得魂飞魄散，伸手欲拦却已来不及。
萧如玉被药丸噎得小脸泛红，正努力吞咽时，突然，
“噗——”
一口暗红色的血猛地从他口中喷出，溅在柳常元昂贵的官袍前襟上。
“皇……皇叔……”
“如玉！”萧衡脸色骤变，柳晴晚已蹲在一旁，指尖飞快搭上萧如玉腕间。
低声对萧衡说道：“成了。”
柳常元僵在原地，“这……这丹药明明……”
“柳大人！”柳晴晚抬起眼，目光如冰刃般直刺向他，“这就是你所谓的，能治九皇子的灵丹妙药？”
宣帝勃然大怒，一掌重重拍在案几上：“柳常元！这就是你献给朕的灵丹妙药？！”
柳常元僵在原地，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这、这丹药明明......”
“柳大人！”柳晴晚抬起眼，目光如冰刃般直刺向他，“这就是你所谓的，能治九皇子的灵丹妙药？依我看，这分明是催命的毒药！”
她话音未落，萧如玉又呕出一口血，小小的身子在萧衡怀中剧烈抽搐起来。
“陛下明鉴！”太医转身面向宣帝，语气凝重，“九皇子这是中了剧毒！若再不施救，恐怕无力回天啊......”
“来人！”宣帝怒不可遏，指着瘫软在地的柳常元，“给朕把这个谋害皇子的逆臣押下去！关入天牢，听候发落！”
侍卫应声上前，一把架起面无人色的柳常元。他官袍上还沾着九皇子的血，“陛下饶命！陛下......”
“陛下！臣冤枉啊！这丹药……这丹药是王氏所制！是她说这是祖传秘方，定能治愈九皇子！臣只是一时糊涂，轻信了这毒妇啊！”
他涕泪横流，官袍上还沾着九皇子的血迹，整个人狼狈不堪：
“陛下明鉴！王氏向来善妒，定是她嫉妒林氏留下的嫡女，才故意炼制此毒丹，想要一石二鸟！臣……臣也是被她蒙蔽了！”
这番急中生智的攀咬让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王氏此刻正在府中，万万没想到转眼间就被自己的丈夫推出来顶罪。
“柳大人现在倒推得干净。方才献药时口口声声说是柳家祖传，如今出了事，就全是王姨娘一人的罪过了？”
“况且，王姨娘一个深宅妇人，从何处得来这般诡谲的丹药方子？若真是她一人所为，柳大人身为一家之主，竟毫无察觉？”
这话问得诛心，柳常元一时语塞，只能不住磕头：“臣有罪！臣治家不严！但臣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啊！”
“够了。”
萧衡抱着气息微弱的萧如玉，声音冷得像冰：
“皇兄，当务之急是救治如玉。至于柳常元……”
他扫了眼面如死灰的柳常元，“既然他指认王氏，那就将王氏一并收押，待如玉无恙后，再一并审问。”
宣帝怒极反笑：“好，好一个柳常元！传朕旨意，将柳常元押入天牢，王氏一并收监！待九皇子无恙后，朕要亲自审问！”
宣帝紧急传召的赵老太医已匆匆赶到，一同而来的还有赵砚舟，他不仅是太医，更是九皇子萧如玉的外祖父。
殿门紧闭，赵老太医正给九殿下施针。
殿外，柳晴晚与萧衡并肩立于廊下，里面的情况未知，只能隐约听到德妃压抑的啜泣和宫人匆忙的脚步声。
萧衡开口，往头顶上方指了指，“如玉……飘在上面？”
柳晴晚望过去，九殿下已经飞得不知道有多高了。
咋滴，九殿下你要奔月啊。
柳晴晚迅速捏诀，一道无形的灵力如丝线般缠上那飘忽的魂体，防止它飘远。
不对，柳晴晚心头巨震。“王爷你能看见了？”
萧衡抿紧薄唇，目光始终未离那漂浮的小小魂体：“跟你呆得久了，能感觉到你身边总跟着些不干净的东西。但看得这么清楚……还是第一次。”
“殿下魂魄受惊，暂时离体。接下来这三天，我得慢慢把他残留的煞气从魂体内引出来。”
走吧，回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