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苗娘一眼瞥见祈安,脚步都没来得及停顿一下,就风风火火地扑过去将她紧紧抱住。
连日奔波的风尘疲惫,瞬间就被因重逢而翻涌的欣喜冲得烟消云散。
祈安也用力回抱住她,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苗娘!”
苗娘抱了许久才肯松开手,目光却仍黏在祈安身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这几乎是她们每次见面的惯例。
只是这次,那眼神里除了惯常的热络,还掺着几分掩不住的忧色。
苗娘的目光从发梢扫到裙角,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欣慰:“气色瞧着不错,身上也没带伤。”
“这就好,这就好!”说着,她又忍不住絮叨起来,声线里裹着未散的后怕:“你是不知道,这一路过来,净听人说云连城匪乱的消息!听说昨日还在交战,我这心都揪到嗓子眼了,就怕你有个什么闪失!”
“你还不放心我?”祈安笑着拍了拍苗娘的手背,语气轻松,“我能有什么事?日子过得好着呢。”
说着,她抬手轻抚苗娘的脸颊,眼底漾着暖意,“倒是你,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可都顺利?”
“顺利的。”苗娘顿时笑逐颜开:“我好着呢,你放心吧。”
祈安见她面色红润、气息匀净,心里先安了大半。
目光微转,瞥见静静立在苗娘身后的阿寒——他正望着苗娘,眼里的宠溺几乎要漫出来,那满溢的爱意藏也藏不住。
祈安彻底放下心来——有他在,苗娘定是被妥帖呵护、周到照拂的。
苗娘和阿寒这次来得突然,祈安未来得及给他们备好住处。偏又正值年关,城里的酒楼早已歇业。幸而官驿中尚余几间空房,暂时可供容身。
祈安便松开握着苗娘的一只手,转过身,看向始终伴在自己身侧的褚琰,语带恳切道:“殿下,如今新年时节,城中客舍皆闭,他们一时无处落脚。官驿尚有空闲房间,能否让他们暂且住下?”
褚琰望着祈安,见她眼里还流转着与故人重逢的欢欣,笑靥盈盈,此刻又添了点小心翼翼的期待,那模样叫人心头发软,让他如何忍心拒绝。
他嗓音温醇,字字浸润着宠溺:“自然可以。”
得了准话的祈安,眼尾的笑意更浓,回头正要同苗娘说话,却见她僵在原地,目光直直钉在褚琰身上,脸色也有些发白。
祈安心里一紧,忙轻捏她的手心,低声问:“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阿寒听了这话连忙上前两步,扶住苗娘的胳膊:“哪里不舒服?”
苗娘这才缓缓摇头,将视线挪回祈安脸上,眼底的震惊还没褪去,又添了层明显的忧色。
嗓音不自觉地发颤,“你方才叫他……殿下?”声量也放轻了些,“他……他是哪个王爷?”
苗娘这才后知后觉地懊恼起来——方才一门心思扑在重逢的欣喜上,压根没留意到旁边还有人,那些称呼与情态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半点不曾遮掩。
她脸色瞬间垮下来,语气里满是焦灼与忐忑,吞吞吐吐地问:“那我刚刚那样唤你……是不是暴露了你的身份?”
祈安见状,终于了然,她轻拍苗娘手背温声安抚:“怪我!是我没提前与你说清楚。”
随即她语气坦然,声音清晰地解释:“他是肃王褚琰,我的身份,他皆已知晓。”
苗娘倏然睁大双眼:“知晓?是你亲口告诉他的?”
祈安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却只是温声道:“此事原委颇多,并非三言两语能说明白。”她轻轻握住苗娘的手,“你们一路劳顿,如今尚站在风口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先安顿下来,歇息片刻,晚些我再细细同你说,可好?”
苗娘连忙点头:“好,听你的。”说着便松开祈安的手,轻轻拉了拉身旁的阿寒,两人一同向褚琰躬身行礼。
苗娘垂着眼,语气恭敬又带着谢意:“多谢王爷肯收留,这份恩情,我们记在心里了。”
阿寒也随之应和:“多谢王爷。”
褚琰看着两人,语气温和,不见半点居高临下:“不必见外。”他目光掠过祈安,又落回二人身上,“既是十六的故人,安心住下便是。”
接着吩咐白前去备好两间空房,安排两人落脚,再让人将他们的行囊一并送去。
白前刚应下:“是。”
正要转身,一旁的阿寒却上前半步:“殿下不必麻烦,一间房就够了。”
此言一出,祈安先是怔住,随即诧异地望向苗娘,眼中满是探询。
却见苗娘只微微垂下眼帘,耳尖悄然漫上绯色,颊边泛起一层薄薄的羞赧。
祈安隐约猜到了什么,却仍有些难以置信,不由轻声问道:“你们……这是……?”
苗娘颊边绯色更深,却还是含着笑轻轻点头,阿寒也在低笑。
祈安瞬间反应过来,笑着拉住她的手:“恭喜你,苗娘!”
过去的几个月,彼此都历经了许多,她语气里带着由衷的欣慰,“你可也要好好同我说说你的事。”
“好。”苗娘弯着眼应声……
一行人遂向官驿中行去。
苗娘因念及褚琰还在一旁,便略微收敛了情绪,只是仍紧紧攥着祈安的手,满是亲近。祈安却无甚拘束,偶尔还侧头跟苗娘说两句闲话。
行至廊下,苗娘的目光忍不住在祈安脸上转了转,又悄悄抬眼望向稍前几步的褚琰——他背影挺拔,步伐沉稳,却总在不经意间放缓速度。
她心头微动,总觉得这两人之间,藏着股说不出来的亲昵劲儿。
祈安早已察觉她频频投来的目光,忍不住侧头笑问:“怎么总瞧着我?”
苗娘先是摇头,可心底的好奇实在按捺不住,干脆拽了拽祈安的衣袖,软声道:“今夜我跟你睡好不好?咱们好好说说话?”
祈安下意识就要答应,却蓦地想起她和阿寒如今的关系,面露难色:“这……怕是不妥。”
她眼尾悄悄朝阿寒的方向一瞥,下巴轻轻一抬示意,语气带着点打趣:“我可不敢去撬人家的墙角呀。”
走在前方的褚琰将身后的对话听得清楚,肩头几不可察地晃了晃,还轻轻摇头,像是无奈又像是觉得有趣,随即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笑,那笑意顺着唇角漫开,连眼底都染了些许温柔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