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股怪怪的……凉凉的味道?
听到这话,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地安抚道:
“瞎说什么呢!哪有什么怪味道!就是…就是跑得急了点,出了汗,风吹的有点凉,快吃糖,吃了糖早点睡。哥…哥给你找了新药,过两天…过两天就能弄到,吃了就好了,真的!”
他语无伦次,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新药?”小冉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她不是第一次听哥哥说“新药”了,每一次,都带着无尽的希望出去,最后又带着更深的失望回来。
她懂事地点点头,不再追问,只是小声说:“哥…你也早点睡…别太累了…”“嗯,哥知道,你快睡。”
陈墨深将她扶回房间,几乎是逃也似的站起身,吹熄了床头的油灯。
黑暗瞬间吞噬了小屋,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模糊的光影。
他摸索着,走到墙角,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在地上。
黑暗中,他紧紧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
怀里的麦芽糖隔着薄薄的油纸硌着他的胸口,甜腻的香气顽固地钻进鼻腔。
一墙之隔,小冉在黑暗中睁着大眼睛,听着哥哥极力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
她小小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枕边那块只舔了一小口的麦芽糖。
甜味还在舌尖,可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和冰凉的感觉,却怎么也驱散不掉。
哥哥在害怕,哥哥在瞒着她。
而墙角,那个被布包裹着的长条状东西,在浓稠的黑暗里的是一个坏东西。
此刻,剑格的位置,那层包裹的粗布下,一点极其微弱、近乎幻觉的幽暗光芒,极其缓慢地,明灭了一次。
…………
清晨的阳光似温柔的手指,悄悄探入窗棂,轻轻落在陈小冉与陈墨深相对而坐的餐桌两端。
光尘无声地旋舞着,陈小冉苍白的小脸上似乎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暖意。
她略微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指尖在光滑的瓷面上留下不易察觉的印痕,仿佛在积蓄开口的勇气。
终于,她抬起眼,望向对面,目光里盛满了依赖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声音断断续续,如同被风吹散的花瓣:
“哥……哥,还有……五天异能学校……就要开学了,我以后去……奶奶家住,这样……哥哥就不用担心……我了。”
每一个字都像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从唇间挣脱而出,带着细微的颤抖。
话音落下,她微微喘了口气,胸脯起伏着,左手下意识地蜷紧,指甲掐进了掌心。
陈墨深的心口仿佛被那断断续续的话语猛地攥住了,又酸又胀,几乎无法呼吸。
他搁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这尖锐的痛楚压下眼底翻涌的灼热。
他知道妹妹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他。
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然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沉甸甸的愧疚:
“对不起小冉,哥哥没能守住承诺,哥哥食言了………”
几天前,陈墨深和陈小冉说了自己打算去异能学校学习,但没有说是因为什么。
他顿了顿,抬起眼,目光坚定的穿过那层浮动的光尘,直直落在妹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坚决,
“但哥哥一定会成为最强的异能者,治好小冉的病!”
“没关系,哥哥……认识……更强的治愈……异能者也……可以治好……小冉的……”
陈小冉立刻用力地摇了摇头,额前细软的碎发随之轻轻晃动,语气更像是在安慰陈墨深一样。
她努力扬起嘴角,那笑容虽然清浅,却像穿透云层的第一缕阳光,带着一种近乎澄澈的通透,“只要哥哥……初心不变……就很好了。”
她说着,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小小的手在金色的光带里显得格外纤细。
她微微翘起小拇指,那小小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微微晃动着,像在无声地呼唤一个约定:
“那这次……我们……拉钩。”
“好!”陈墨深几乎是立刻应声,那声音斩钉截铁。
他也迅速伸出右手,毫不犹豫地迎向妹妹那等待的小指。
他的小指骨节分明,带着少年特有的力量感,小心翼翼地勾住了妹妹那纤细冰凉的小指。
两根手指紧紧缠绕,传递着血脉相通的暖意。
接着,两只手的大拇指郑重地、用力地印在了一起,指腹相抵的瞬间,无声地诉说着血脉相连的郑重承诺。
阳光像是见证者般,落在他们相触的拇指上,烙下了一个小小的、金色的印痕。
陈小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溢满了纯粹的欢喜。
她轻轻晃动着他们相连的手指,连带着整个小小的身体也微微摇摆起来。
她的声音依旧磕磕绊绊,却充满了欢快的韵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每一个字,她都努力地、认真地吐出来,仿佛这是世间最庄重的咒语。
“嗯,一百年,不许变。”陈墨深凝视着妹妹眼中跳跃的光彩,喉头滚动了一下,郑重地点头,如同在神前起誓。
他轻轻松开手指,那温暖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
他站起身,走到妹妹身边,动作无比自然地伸出手,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根植于骨子里的温柔,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声音放得更柔:
“好了,小冉收拾一下东西,一会一起去奶奶家,记得去奶奶家……”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妹妹带着点娇嗔的嘟囔声打断了。
“我知道……”陈小冉微微撅起嘴,小小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学着哥哥的语气,尽管依旧结巴,却惟妙惟肖,“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奶奶……生活不变……不要……捣乱,哥哥,说过……很多次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控诉地看着陈墨深,仿佛他重复了千百遍的叮嘱是多么令人烦恼的唠叨。
“好!下次不说了,”陈墨深被她孩子气的模样逗得心头一软,那点沉重的愧疚感也似乎被这小小的抱怨冲淡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