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卡的意识沉在杨安安彻底放弃抵抗的绝望深渊里,如同溺毙在冰冷的海底,感知被剥夺,只剩一片混沌的黑暗。
当她再次“醒来”,或者说,当杨安安的意识再次被迫感知外界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学校走廊的角落。周围投来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恶意,而是混杂着鄙夷、猎奇和下流的窥探。窃窃私语如同毒蛇的嘶鸣,钻进耳朵:
“就是她?照片上那个?”
“看不出来啊,平时装得挺清纯……”
“听说跟好几个男的都……”
“啧啧,那姿势……真够骚的……”
杨安安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一个平时还算友善的同学,眼神复杂地避开她的目光,匆匆将一张揉皱的纸塞进她手里,然后迅速走开。
她低头展开那张纸:
瞬间,大脑一阵空白,血液冲上头顶又极速褪去。
纸上印着一张模糊却无比刺眼的照片,正是那晚在公寓的沙发上,她衣衫凌乱、意识模糊、如同破碎玩偶般任人摆布时被拍下的画面!角度极其下流,她脸上绝望的麻木被刻意扭曲成某种令人作呕的“享受”。
轰隆一声。
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崩塌了,她最后一点作为人的体面,终于……也被撕得粉碎。
是……伊桑?是的,只有他。只有他在那个晚上,在她身边!
他不仅夺走了她的身体,还用这种方式,彻底的将她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杰西卡清晰地感受到那份被最信任之人背叛、被当作玩物展示的滔天屈辱!那些关心和守护,全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只是为了这一刻的羞辱和毁灭!
她发疯般地冲出人群,不顾一切地朝着伊桑可能出现的地方奔去!储物柜……教室……球场……她要找到他!撕碎他那张伪善的脸!她要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然而,他却消失了。一如前几日那样,就连电话也一直处于关机。
她站在空荡荡的走廊尽头,靠着墙壁,身体无力地滑坐在地。世界失去了声音,只剩下心脏如针扎般的疼痛。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片空洞的眼眶。
杰西卡能感受到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那种被全世界抛弃、连愤怒都无处发泄的窒息感。她仿佛看到杨安安的灵魂正在片片碎裂。
这时,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眼前最后一点光线。
是……马库斯。
他手里捏着几张打印清晰的照片,正是那些裸照。他蹲下身,脸上挂着贪婪和嘲弄的笑容,将照片怼到杨安安惨白的脸上。
“嘿,小骚货,”他吹了声口哨,“想不到你这么淫荡啊?啧啧,看看你这表情,多享受?还他妈给我装清高?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让我也这么玩一晚?老子有的是钱。”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那晚的屈辱、伊桑的背叛、此刻的羞辱……所有的痛苦、愤怒、绝望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她猛地从地上弹起,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夺过马库斯手中的照片!
“滚!你给我滚开!”她嘶吼着,声音嘶哑破裂,双手疯狂地撕扯着那些印着她耻辱的照片,脆弱的纸张在她手中化为无数纷飞的碎片,如同她此刻彻底粉碎的人生和尊严。
她狠狠推开马库斯,跌跌撞撞地冲出人群,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狱。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本能地奔跑,逃离那些目光,逃离那些窃语,逃离这个将她彻底吞噬的世界。
她冲上了教学楼的天台。
凛冽的风呼啸着灌入她的口鼻,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仿佛要将她最后一点体温也带走。她踉跄着走到边缘,低头望去。楼下,是蚂蚁般渺小的人类。
阳光明媚,世界依旧运转,仿佛她的痛苦和毁灭,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为什么?
凭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想好好读书……只是想交个朋友……只是想……活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可以活得那么心安理得?为什么她们可以肆意践踏我的人生,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欢笑
而我……却要承受这一切?被侮辱,被伤害,被背叛,被彻底摧毁?
这不公平!
既然这个世界容不下我……既然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不付出一切……让她们也尝尝地狱的滋味?
仪式……顾悦灵曾经说过的那个仪式……
“我记得书上说这种仪式的后果可大可小,取决于召唤者想要的效果和付出的代价……”
代价……生命,就是我能付出的……最大的代价!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燎原之火,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恐惧和犹豫。她眼中最后一点微光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燃烧着怒火。
杰西卡感到一阵心悸,她明白,那个曾经挣扎求生的杨安安,在这一刻,彻底死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仇恨铸就的复仇之灵。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从天台边缘退了回来。
转身,走下天台。
她的步伐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和决绝,走向那个自我献祭的召唤仪式。
场景切换,杰西卡回到了那个“旁观者”的视角。
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的腥气和铁锈的腐朽味道。她站在废弃工厂锈迹斑斑的入口阴影里,看着那个高大英俊的身影:伊桑·詹姆斯,正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不时警惕地看向四周。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和阳光,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和不安。艾米莉、克莱尔、莱拉……她们离奇惨烈的死亡画面如同无形的绞索,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下一个,轮到他了。
此时他手里正攥着一封署名为“马库斯”的信:
“兄弟,快来河边工厂,我已经抓住了杨安安了。艾米莉她们的死,就是她搞的鬼!”
这封信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原本想逃跑的他,带着一丝侥幸的过来了。
河边的废弃工厂内部空旷而阴森,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机油味,巨大的机器残骸如同沉默的怪兽骨架,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
“马库斯?”伊桑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你在哪?人呢?”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堆积如山的废弃零件,最终锁定在前方不远处,一个背对着他、站在一个巨大铁箱前的熟悉身影上:是马库斯!
伊桑紧绷的神经似乎稍微松懈了一瞬,他快步走过去,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怒火:
“马库斯,都是你们的主意,非他妈逼我拍那些照片!我只想玩玩而已,不想掺和你们那些破事!现在好了,艾米莉……克莱尔……甚至莱拉也死了!下一个就会是我!你们把我害惨了!”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激起阵阵回音。
“那个贱人呢?她在哪?”伊桑冲到马库斯身前,目光急切地扫视着那个巨大的铁箱,“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怎么可能……杀了她们?她还要杀我们吗?她在哪?!”
他以为杨安安被关在铁箱里,猛地凑近箱口,探头往里看去……然而铁箱里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什么鬼?她人呢……?”伊桑猛地回头,准备质问身后的马库斯。
然后就在这瞬间……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的闷响……一只僵硬的手,如同锋利的匕首,狠狠的捅进了伊桑的腹部。
“呃啊……!”伊桑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席卷全身,他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那只插在自己身体里的手。
随后,那只手猛地抽出,带出一股温热的鲜血和破碎的组织,溅落在地面上。
紧接着,在伊桑因剧痛而扭曲、充满惊骇和不解的目光中,马库斯缓缓的抬起头。
那张脸……确实是马库斯的脸。但那双眼睛……空洞、死寂……却又在深处燃烧着一种非人的、刻骨怨毒的火焰!嘴角咧开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带着纯粹的恶意。
一个冰冷僵硬,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熟悉感的女声,从“马库斯”的喉咙里挤出来,每一个音节都毫无起伏:
“喜欢吗?”
噗嗤!
那只沾满鲜血的手再次狠狠捅入!位置精准地避开了要害,却带来更剧烈、更绵长的痛苦!这一次,伊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皮肉被撕裂的声音!
“你忍一下……”那声音再次响起,模仿着记忆中某种温柔的语调,“……不疼的。”
噗嗤!噗嗤!噗嗤!
那只手如同不知疲倦的活塞,开始了机械而高效的捅刺运动。每一次捅入都带着精准的计算,避开致命处,每一次抽出都带出更多的鲜血和生命。
伊桑的身体被捅的前后晃动,他想要挣扎,想要呼喊,却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鲜血如同失控的水龙头,迅速染红了他昂贵的衬衫,浸透了他笔挺的裤子,在他锃亮的皮鞋下汇聚成一滩不断扩大的的暗红色水洼。
“马库斯”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那僵硬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扭曲。
“你的样子……”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病态的轻佻,“……好美啊。”
噗嗤!又是一刀……更深,更狠!
“我能……拍下来吗?”
噗嗤!噗嗤!噗嗤!
捅刺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它精准地避开了所有能让人快速死亡的要害,只是不断地、反复地制造着痛苦,如同在进行一场残酷的凌迟。鲜血如同泼墨般溅射在地面和铁箱,甚至马库斯那张僵硬的脸上!
伊桑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瞳孔开始涣散,喉咙里只剩下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他眼中的光芒,那曾经伪善的、深情的、算计的光芒,正在迅速熄灭。
直到那点光芒彻底熄灭。
直到他的身体不再抽搐。
直到他脚下的血泊不再扩大。
直到他体内的鲜血……再也无可流。
“马库斯”终于停下了动作。那只沾满粘稠鲜血的手缓缓抽回。伊桑的尸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的破布袋,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是那片象征着背叛代价的暗红。
工厂里死一般寂静,只剩下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阴冷的空气中弥漫。
杰西卡站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恐惧,没有恶心,只有一种冰冷的、沉重的悲哀,如同千钧铅块般压在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看着“马库斯”僵硬地转过身,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看了她所在的阴影一眼。那眼神里,是燃烧殆尽的怨毒,以及一丝……献祭完成后的平静。
然后,那具沾满伊桑鲜血的尸体,迈着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步伐,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工厂深处通往河岸的黑暗阴影中。
杰西卡知道,不久后,这具被利用到最后的躯壳会被河水冲到下游某处河岸浅滩,成为张夏口中提到的尸检报告中马库斯尸体的最终发现地。
五个人,对应了五种恶:
艾米莉:纯粹的羞辱与恐吓,最终被恐惧吞噬。
克莱尔:贪婪的掠夺与暴力,最终被暴力返还。
莱拉:傲慢的操控与造谣,最终被造谣窒息。
马库斯:下流的骚扰与侵犯,最终被物理阉割。
伊桑:伪善的背叛与掠夺,最终被背叛虐杀。
一个以暴制暴、以恶惩恶的死亡循环,结束了。
杰西卡缓缓闭上眼,切身体验了这么多记忆片段,一个曾经鲜活、带着憧憬来到异国他乡的女生,就这样被几人一步步、活生生地逼入了绝境,最终选择了自我毁灭式的复仇。
这是多么令人心碎而惋惜的事情。她明明曾经那么坚强地收集证据,那么勇敢地试图反抗,却终究逃不过被碾碎的命运。这结局,是复仇,也是同归于尽。
杰西卡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她深深地同情杨安安的遭遇,完全理解那份被逼至绝境、退无可退的愤怒与绝望。但她也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那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献祭自己灵魂也要将施暴者拖入地狱的决绝,展现了一种超越人性的、纯粹的毁灭意志。
这份沉重的情感如同亲身经历了那场漫长而残酷的坠落,让她感到窒息般的压抑……
杨安安赢了……但也彻底输掉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