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杰西卡和黎非快步冲出。正午的阳光白得晃眼,带着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却丝毫驱不散两人心头的冰冷寒意,仿佛有块无形的冰紧贴着脊骨。
“黎老师,”杰西卡停下脚步,语气带着一丝急切,“你有袁主任的号码吧?请给我一下!”
黎非没有丝毫迟疑,手指已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调出通讯录,找到袁维的号码,念给了杰西卡。
杰西卡微微颤抖的指尖输入那串号码,随即连忙按下拨号键。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对面传来袁维沉稳的声音:“喂,哪位?”
“袁维大哥!是我,杰西卡!” 杰西卡语速极快,单刀直入,“我遇到麻烦了……师父去美国前交代过,让我来找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仿佛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停顿了。随即,袁维的声音立刻变得果断利落,没有一句多余的询问:
“位置?我马上到!”
“在学校正门东边路口的这家咖啡馆门口!”杰西卡飞快地回答。
“好。等着。”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不到半个小时,一辆老款的黑色帕萨特带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她们面前。
他推门下车,目光扫过站在一起的黎非和杰西卡,眼中清晰地闪过一丝纯粹的惊讶,显然没预料到黎非也会在这里。
但这惊讶立刻被凝重取代,情况紧急。他朝两人一偏头,干脆利落:
“上车。”
车子一路疾驰,最终停在了北城国际中学后门一个角落。
袁维带着两人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一路向下,朝着学校的地下室走去。进入地下空间,周围温度骤降,只有脚步声在幽闭的空间里回荡。
空气变得阴冷刺骨,混杂着浓重的消毒水、灰尘和陈旧器械的金属气味。袁维停在一扇厚重的铁门前,门口挂着“医务室”字样的门牌。
他掏出钥匙插入锁孔,伴随着沉重而滞涩的金属摩擦声,门被推开,露出一片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景象。
门内空间不大,但异常整洁。除了常规的医疗柜和一张覆盖着白色塑料布的检查床,角落里突兀地摆放着几台看起来与普通医疗环境格格不入的仪器,连接着粗壮的线缆,指示灯幽幽闪烁,发出低沉的嗡鸣。
袁维径直走到一台发出稳定、持续嗡鸣的方形设备旁,指着它,对着杰西卡说道:“这个东西……张夏说,叫‘强磁场发生器’。是他去美国的那天一个快递送来的,他让我放到这里。”
他启动了一个开关,嗡鸣声陡然增大了一个量级,空气中仿佛弥漫开一股无形的压力,连发梢都似乎感受到了轻微的牵引。
“虽然我不懂具体原理,但张夏交代过,这玩意儿能产生很强的磁场干扰,说你知道它的用处。还有……”
他又走到旁边一个改造过的巨大灯箱旁,里面密集排列的灯管正散发着幽幽的的紫光:“……这个,他说,是高功率特定波段紫光灯阵列。他特别强调,必须是这种特定波段的紫外线才行,普通的验钞灯那种根本不顶用。”
紫光映在他和周围冰冷的器械上,显得有几分诡异感。
最后,他指着角落里另一台外壳被拆开一部分、露出了里面复杂线路和芯片的仪器,表情带着点怀疑:
“还有这个……他说,叫什么……次声波干扰器?说是能制造特定频段的噪音场,专门用来‘扰乱精神感应’什么的……”
他开始调校设备上的旋钮,屏幕上跳动着复杂、难以解读的波形图。袁维看着屏幕,更像是在执行一项陌生而奇怪的任务。
“张夏说,他把这些设备都预设调校好了。这个强度的复合干扰场——强磁、特定紫光、加上那个噪音……按他的说法,理论上能屏蔽掉大部分基于精神感应或者能量链接的窥探定位。尤其是晚上八点以后,”他指了指一个预设好的、闪烁着红光的定时器,“这个时间点学校周围的大型供电设备会切换线路,干扰源会减少很多。这时候仪器相互作用的强度会达到峰值,形成最强的‘静默区’。”
他正想再叮嘱些什么细节……旁边的黎非却突然脸色剧变,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了一样!
她脸色煞白,猛地朝后退一步,后背撞在金属柜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对不起!我……我不能待在这里!杰西卡……!”
几乎是一瞬间,杰西卡立刻反应了过来,,随即也是一阵头皮发麻!
顾悦灵……她是可以窥探到黎非的记忆的,如果她在这里,会成为定位这个安全屋的一种“信标”!
“黎老师……”杰西卡想说什么。
“我明白!”黎非打断她,眼神坚定又带着一丝决绝的歉意,“我马上离开!杰西卡,你千万要小心!记住袁主任的话!”
说完,她不再犹豫,转身快步冲出了医务室。厚重的铁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彻底隔绝了内外。
袁维看着关上的门,眉头拧得更紧,虽然完全不明白黎非为何反应如此剧烈,但严峻的形势让他无暇多问。
他转向杰西卡,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严肃道:
“趁天还没黑透,你现在立刻去宿舍收拾东西!只拿必需品!手机、充电宝、手电、枕头被子什么的……收拾完马上回来,哪里都不要去!水和食物我会晚一点会给你送来。记住,”他盯着杰西卡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些都是张夏亲口交代过的,一定要听……无论外面发生什么,听到任何声音,看到任何景象,也绝对不要开门!也绝对不要关掉这里的任何一台设备!它们的电源是独立回路,只要不断电就会一直工作。”
他环视了一圈这些嗡嗡作响的古怪机器,声音低沉下来:
“虽然我不太相信这些东西,但既然张夏那小子那么郑重的把这件事托付给了我,我就要对得起他的这份信任。”
“明白!”杰西卡重重点头。
袁维不再耽搁,转身大步离开,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走廊里迅速远去。
杰西卡也不敢迟疑,立刻小跑着回到宿舍。快速的收拾了起来……充电宝、手电筒、EmF检测仪、备用电池……还有被子和她的几件外套。虽然是夏天,但毕竟地下室,温度还偏低的。
做完这一切,时间已悄然来到了下午三点多。
午饭没吃,晚饭更是奢望,甚至连一口水都没顾上喝。喉咙干得发紧,她从背包深处翻找出第一天在食堂买的、已经有些发蔫的最后一个苹果,用力啃了几口,勉强压下胃里的不适和喉咙的灼烧感。
不敢耽搁片刻,她立刻转身,小跑着返回那间充满嗡鸣声的地下堡垒。
锁好厚重的铁门,再次确认所有设备都在稳定地嗡嗡作响、紫光灯也幽幽地亮着,这才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了下来,稍微松了口气。
她掏出手机,信号微弱,但还能发出信息:“袁大哥,我已经回到医务室了。今天周末,学校的食堂和超市都没开门……可以麻烦你帮我买一些吃的和水吗?谢谢!”
信息发出后,她紧张地盯着屏幕。
很快,屏幕亮起,袁维的回复简短有力:“好。你安心待着,锁好门。我马上去买,很快就回。”
袁维收到消息,立刻动身,走出校门拐进附近一个大型超市。他目标明确,快速扫过货架……几大瓶矿泉水、高能量的压缩饼干、巧克力棒、独立包装的小面包,以及几桶泡面,并且考虑到可能需要长时间坚守,还捎带买了一个便携式电热烧水壶。
正当他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他快步折返,走向学校后门那条僻静的小路。
就在他即将拐入通往地下入口的窄巷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前方教学楼侧翼的阴影里,一个穿着北城国际校服的身影极其诡异地一闪而没,快得如同幻觉。
袁维脚步一顿,心头掠过一丝异样:周末,黄昏,空荡的教学楼……怎么会有学生?一股莫名的不安悄然滋生。他摇摇头,压下疑虑,提着物资加快脚步走向地下室入口。
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熟悉的消毒水味和设备的嗡鸣声和扑面而来。
“杰西卡,东西买来了。”袁维扬声喊道,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无人回应。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医务室,不大的空间,一览无余!强磁场发生器低沉运行,紫光灯幽幽亮着,次声波干扰器指示灯稳定闪烁……唯独杰西卡,不见了踪影!
袁维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安的预感萦绕上来,他迅速掏出了手机拨打杰西卡的号码。
“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冰冷的电子音此刻如同丧钟!
“杰西卡?!”他冲出医务室,冲进昏暗空旷的地下走廊,焦急的呼喊声在死寂中回荡,“杰西卡……!你在哪?!回答我!”
回应他的,只有自己声音空洞的回响,和弥漫开来……越来越浓重的、令人窒息的不安。
他顺着走廊快步搜寻,一边喊一边拨打手机,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同一时刻,医务室内。
时间在单调的设备嗡鸣声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被强烈的饥饿感和越来越难以忍受的干渴包裹着,杰西卡只能靠墙坐着,房间里只有设备运行的嗡鸣和紫光灯发出的微弱嘶嘶声,交织成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噪音背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佛凝固了一般。
奇怪,袁大哥怎么还没回来?买点东西需要这么久吗?这都快……她下意识想摸手机看时间,却又忍住了,怕浪费电量。喉咙的干渴感如同火焰灼烧,让她意识都有些模糊。
就在这心神恍惚之际……
“杰西……卡……”
杰西卡似乎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杰……西卡……你在……哪?”
是的,没有听错,声音就来自门外走廊里,听上去仿佛隔着几层厚重棉被似的,又像是从水底下传来的呼声一样。
声音很轻,也很飘忽,却让杰西卡的心脏却猛地一缩,这声音……似乎是袁维的!是袁维大哥在叫她吗?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是幻觉吗?还是……袁大哥真的就在门外?他为什么不进来呢?
或者……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将差点冲口而出的回应硬生生咽了回去。这是顾悦灵搞的鬼?来得这么快吗?!
不能回应……也绝对不能出去!袁大哥的话如同烙印般刻在脑子里: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开门!
她将自己蜷缩得更紧,背靠着墙壁的墙壁,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
然而,那个呼唤声却没有再响起,仿佛是杰西卡刚才小小的错觉。
-----------------
傍晚时分,教职工宿舍。
黎非坐在自己书桌前,心绪如同乱麻,无法平静。
她无意识地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些尘封的旧物,承载着过往的重量:褪色的电影票根……景区的门票……还有一些印着异国风光的明信片。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抽屉最深处。那里静静躺着一封信。信封微微泛黄,透出岁月的痕迹,然而信口却依然密封得严严实实,崭新得与泛黄的纸张格格不入。信封正面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黎非亲启。
信封的右下角,用简单却灵动的线条画着一朵小小的、努力绽放的太阳花。
黎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正要拿起那封迟到了七年的信……
蓦然间!
黎非感到一股毫无征兆的的寒意从心底最深处猛然升腾,瞬间席卷了全身。
紧接着,一个熟悉却尖锐至极的声音,在她四周的空气中同时响起,找不到源头,却清晰得如同贴在耳边:
“为什么……你也要背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