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带着露水的凉意,穿过风蚀城的石缝,在广场上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我蹲在风语石基座前,指尖拂过那些被岁月磨平的纹路——昨夜风伯说,基座下藏着逸风之简的第二片碎片,却被一道“风锁”封住,唯有让时枢与风语石的核心产生共鸣,才能打开。
时枢上系着的半块风纹玉佩微微发烫,与基座表面的凹槽严丝合缝。我试着将“逸”字碎片的力量注入玉佩,基座突然震动,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竟顺着玉佩的光芒流转,形成一个旋转的风轮图案。
“这是飞廉大人的‘御风阵’。”风伯拄着木棍站在身后,清晨的阳光透过他蓑衣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三百年前,他就是用这阵法锁住了碎片,说要等一个‘能让风听话’的人。”
风轮图案越转越快,基座上的石砖开始顺着纹路滑动,露出下方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里吹出的风带着陈腐的气息,与时枢上的青绿色纹路产生强烈共鸣,时枢表面浮现出一行新的字迹:“风有灵,需以心印之。”
我握紧玉佩,弯腰钻进洞口。通道狭窄而陡峭,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岩壁上的风纹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荧光,像是在指引方向。风从通道深处吹来,带着某种熟悉的韵律——与昨夜风语石低语的节奏完全一致。
走了约莫百十来步,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间圆形石室。石室中央立着一根两人合抱粗的石柱,柱身上刻满了动态的风纹,细看之下,竟像是无数只飞鸟在盘旋。石柱顶端悬浮着一团青色的光雾,里面隐约能看到一片碎片的轮廓,正是“逸风之简”的第二片。
“这是‘风灵柱’。”风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手里举着一盏油灯,“传说飞廉大人当年以自身灵力蕴养此柱,柱中的风灵会考验每一个来取碎片的人。”
话音刚落,石柱突然发出一阵清越的鸣响,柱身上的风纹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只青色的风鸟,盘旋着向我扑来。风鸟没有实体,却带着凌厉的风刃,擦过脸颊时如同被薄刀割过,留下一阵刺痛。
我下意识地催动时枢,“逸”字碎片的力量顺着手臂蔓延,在身前形成一道青绿色的屏障。风鸟撞在屏障上,发出“噗噗”的轻响,却并未消散,反而凝聚成一只更大的风鸟,翅膀展开足有丈余宽,喙部闪烁着寒光。
“别硬挡!”风伯急忙喊道,“风灵不吃蛮力,你得顺着它的势!”
我猛然想起前几日在回音巷的领悟——风的本质是流动,对抗只会让它更狂暴。于是撤去屏障,任由风鸟的翅膀扫过肩头,同时将时枢的力量化作一股柔和的气流,顺着风鸟的羽翼流动。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风鸟的攻击之势突然滞涩,翅膀上的风纹与我时枢的纹路产生共鸣,竟渐渐变得温顺起来。它盘旋着绕我飞了三圈,最终化作一道青光,钻进时枢之中。
石柱顶端的光雾剧烈波动起来,碎片的轮廓愈发清晰。我走到石柱前,伸手触碰光雾,光雾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风丝,缠绕着我的手臂向上攀爬,最终在时枢上凝聚成一片新的碎片——上面刻着一个“风”字,与第一片“逸”字碎片完美拼接,时枢的青绿色纹路瞬间点亮了四分之一。
“成了!”风伯抚着胡须笑道,“这下‘逸风’二字齐了,离完整的‘逸风之简’又近了一步。”
我正想说话,石室突然剧烈震动,岩壁上的风纹亮起红光,一股灼热的气息从通道深处传来。风伯脸色骤变:“是‘逆风兽’!这畜生被风灵柱的动静引来了!”
话音未落,通道口传来一阵刺耳的咆哮,一只身形似狼、却长着两对翅膀的怪物冲了进来。它翅膀扇动时卷起的逆风能扭曲光线,所过之处,岩壁上的风纹纷纷熄灭,连油灯的火苗都被吹得倒卷。
“这畜生最怕飞廉大人的残影!”风伯将油灯塞进我手里,“快吹骨笛!柱底的石盒里有支兽骨笛,是召唤残影的信物!”
我连忙蹲下身,果然在石柱底部摸到一个石盒。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支泛黄的兽骨笛,笛身刻满了与风灵柱相同的风纹。抓起骨笛凑到唇边,刚吹响第一个音符,石室里的风突然逆向旋转,卷起地上的碎石,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身披流云纹长袍,面容隐在青光之中,周身环绕着无数风鸟——正是风神飞廉的残影。他抬手一挥,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风卷向逆风兽,逆风兽发出一声惊恐的哀鸣,翅膀上的逆风被这股风化解,身形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三百年了……”飞廉的声音如同风穿过峡谷,带着悠远的回响,“终于有人能集齐‘逸风’二字碎片。”
我握紧骨笛,问道:“前辈,逸风之简的其余碎片在哪里?”
飞廉的残影转向石柱,指尖在柱身的风纹上轻轻一点,一道光纹投射到岩壁上,化作一幅地图——地图上标注着三个地点:北边的风眼泉、西边的旋风口,以及城南的落风坡。
“‘之’字碎片在风眼泉底,需以纯净之风引之;‘简’字碎片藏于旋风口的风眼之中,需悟透‘风无定形’之理;最后的核心碎片,则在落风坡的风葬台,那里沉睡着守护风脉的老风灵。”飞廉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记住,风的力量不在强取,而在顺应。当你真正明白‘随风不逐风’的道理,碎片自会与你相融。”
残影化作无数风丝,融入风灵柱中。石室的震动平息下来,岩壁上的风纹重新亮起绿光,通道口吹来的风带着清新的气息,不再有之前的陈腐味。
风伯捡起地上的石盒,从里面倒出一张泛黄的兽皮,上面用朱砂画着风眼泉的详图:“这是老辈人留下的风眼泉地图,说泉底有块‘定风玉’,能镇压泉眼的乱流。你要找的‘之’字碎片,应该就藏在定风玉旁边。”
我接过兽皮,上面的风纹与飞廉残影投射的地图完全吻合。时枢上的“逸”“风”二字碎片微微颤动,像是在催促我尽快出发。
离开石室时,风灵柱的风纹变得更加明亮,基座的石砖自动合拢,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广场上的风语石发出一阵愉悦的鸣响,与风蚀崖的风势遥相呼应,整个风蚀城的风都变得轻快起来。
风伯把骨笛塞到我手里:“这笛子你拿着,遇到难处时吹响它,飞廉大人的残影或许还会现身。风眼泉那边的迷风厉害,我让风卫阿青跟你一起去,她从小在风眼泉附近长大,熟悉那里的风性。”
正说着,一个穿着灰衣的少女快步走来,她梳着两条麻花辫,辫子上系着银丝结,耳坠与风伯同款,只是更小巧些。“阿青见过先生。”她拱手行礼,动作干净利落,“风伯已经跟我说了风眼泉的事,我这就带您过去。”
我看着阿青辫梢随风飘动的银丝结,突然想起时枢里的提示“风有灵,需以心印之”。或许寻找逸风之简的旅程,不只是收集碎片,更是学会与风、与人产生真正的共鸣。
风眼泉在风蚀城的最北端,离广场约莫有半个时辰的路程。阿青走在前面,脚步轻快得像一阵风,她时不时回头提醒:“前面那段路的风会骗人,记得跟着我的银丝结走,它不会说谎。”
她辫梢的银丝结果然神奇,每当遇到岔路,银丝结总会指向风势最柔和的方向。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片雾气缭绕的洼地,洼地中央有个圆形的水潭,潭水碧绿如翡翠,正是风眼泉。
“小心点,”阿青指着潭边缭绕的雾气,“这就是迷风变的,闻多了会让人看到心里最想的东西。上次有个风卫想他远方的媳妇,在潭边看了三天,差点掉进水里。”
我握紧手中的骨笛,时枢上的“逸风”二字碎片微微发烫,与潭底的某种力量产生共鸣。潭水表面泛起涟漪,隐约能看到水底有块白色的玉石在发光——想必就是风伯说的定风玉。
“‘之’字碎片应该就在定风玉旁边。”阿青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陶罐,倒出两颗墨绿色的药丸,“这是‘醒风丹’,含在嘴里能防迷风,您先吃上一颗。”
我接过药丸含在口中,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喉咙蔓延至全身,原本有些发沉的脑袋顿时清醒许多。时枢上的青绿色纹路愈发明亮,指引着我走向潭边。
刚走到潭岸,雾气突然变得浓郁起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避雷谷的篝火、石敢的笑脸、阿岩递来的香囊……那些熟悉的画面在雾中闪现,带着温暖的诱惑,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
“别回头!”阿青的声音穿透雾气传来,“这是迷风在勾你的心神,盯着定风玉的方向!”
我猛地回过神,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望向潭底的定风玉。时枢突然震动,“逸风”二字碎片的力量顺着手臂注入潭水,潭水表面的涟漪突然变成旋转的漩涡,将周围的雾气吸了进去。
漩涡中心,定风玉的光芒越来越亮,一块刻着“之”字的碎片从玉旁浮出,顺着漩涡的水流旋转上升,最终落在我的掌心,融入时枢之中。
时枢表面的纹路瞬间点亮了一半,青绿色的光芒与潭水的碧绿交相辉映,整个风眼泉的风都变得温顺起来,雾气渐渐散去,露出清澈的天空。
阿青走到我身边,看着时枢上流转的风纹,眼睛亮晶晶的:“先生,您看!风眼泉的迷风好像被碎片的力量净化了!”
我望着潭底的定风玉,突然明白飞廉所说的“随风不逐风”是什么意思——不是被风带着走,也不是强迫风跟随自己,而是像此刻这样,与风成为相互理解的伙伴。
风眼泉的风轻轻拂过,带着潭水的清凉气息,像是在祝贺。我握紧时枢,知道下一站该去旋风口寻找“简”字碎片了。而飞廉残影所说的“风无定形”,或许就藏在那里的风眼之中,等待着我去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