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派出所...南门派出所...”
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眉头紧锁。他在脑海里飞速过滤着自己的人脉关系网,工商、税务、城建...
甚至分局的几个领导他也算说得上话,可偏偏对这个最基层的南门派出所,几乎没有任何直接的交集,
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现在风声这么紧,王德发失踪明显是警方有意保护,他根本不敢贸然托人去打听,
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告诉别人自己心里有鬼!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攫住了他。原本以为已经掐灭的火星,
不仅复燃,还被对手牢牢护在了手里。他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悬崖边上,脚下的石头正在一块块松动脱落。
那个小小的派出所,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基层单位,此刻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
隔断了他与那个能让他万劫不复的证人之间最后的联系。昏暗的灯光下,赵立夏的脸色阴晴不定,
恐惧和狠戾在其中交织闪烁。他知道,必须做点什么,绝不能坐以待毙。他重新拿起手机,手指在按键上犹豫着,
寻找着下一个或许能帮他打破僵局,却又不会直接牵连到自己的名字。一场隐藏在暗处的较量,
因为王德发的“消失”,变得更加波谲云诡。王德发在第二医院被秘密保护起来的第三天上午。
南门派出所所长陈新法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拿起听筒,听完对方讲话后,
脸色随即变得十分严肃,甚至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是!唐书记!...好的,明白!我们马上到!”
放下电话,陈新法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神中带着一丝凝重和疑惑。电话是自己顶头上司,
新区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唐国栋亲自打来的,言简意赅:唐书记要立刻听取关于“新世纪网吧伤人案”的详细汇报,
点名让主办人员一同前来。唐书记亲自过问一个派出所辖区的伤人案?这极其反常。陈新法立刻意识到,
此案背后的波澜恐怕远比他想象的更深。他不敢怠慢,立刻让内勤通知李南到自己办公室来。李南很快赶到:
“陈所,您找我?”
“小李,准备一下,马上跟我去分局。”
陈新法神色严肃,
“唐国栋书记亲自点名要听这个案子的汇报,特别要求主办人员一起去。”
李南心中一动,面上却保持平静。他知道,检察院那边的线索和牛国栋递上去的材料,
很可能已经以某种方式引起了这位新区政法系统一把手的高度关注。机会来了。
“是,陈所。”
两人乘坐派出所的唯一一辆普桑警车,一路无话,直奔新区公安分局大楼。
与略显嘈杂的派出所不同,分局大楼里气氛明显更加肃穆。来到五楼局长办公室门外,敲门得到允许后他们进入里面。
办公室宽敞而简洁,透着一种冷峻的权威感。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位看起来年仅四十出头、
穿着铁灰色警监衬衫、肩扛一级警督警衔的男子。他头发乌黑,梳得一丝不苟,脸庞线条硬朗,
正低头批阅着文件,不怒自威。此人正是新区政法委书记、公安分局局长唐国栋。
他抬起头,目光如实质般扫过陈陈新法和李南,最后落在李南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脸上片刻,才开口道:
“坐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陈新法和李南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端正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唐书记,”
陈新法率先开口,将带来的案卷材料双手呈上,
“这是新世纪网吧伤人案的初步卷宗。”
唐国栋没有立刻去翻案卷,而是身体微微后靠,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直接问道:
“新法,先简单说说情况,重点是现在的进展和你们的判断。”
“是,唐书记。”
陈新法稳住心神,开始汇报案件的基本情况:接警时间、现场勘查初步结论为抢劫伤人、受害者伤情及转院保护情况。
当他提到“转院保护”时,唐国栋的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陈新法继续道:
“...案件目前由我所刑事组牵头调查,但在调查过程中,我们所新来的李南同志提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见解,
认为此案可能并非简单的抢劫案,背后或另有隐情。也正是基于他的判断和建议,我们才决定对受害人王德发采取秘密保护措施。”
他很巧妙地将李南推到了前面,既体现了对下属的信任,也为自己留下了转圜余地。
唐国栋的目光再次投向李南,这次带上了更明显的审视意味:
“李南?你就是那个刚转业的干部?说说看,你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见解。”
压力瞬间给到了李南。李南不卑不亢,迎着唐国栋锐利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冷静:
“唐书记,我的判断主要基于以下几点:第一,现场痕迹与抢劫案特征不符。凶手目标明确,直指网管办公室,
对散落财物兴趣不大。创伤专业,创口窄深,手法利落,非普通劫匪慌乱所为。第二,受害者社会关系简单,
受害人昨天在笔录中叙述,案发前曾为一名‘像单位干部’的人紧急恢复过损坏的软盘。结合其工作环境,
我认为他可能无意中接触到了远超其身份范围的敏感信息。第三,案发后,凶手及其背后指使者反应异常。
在我们对受害人实施秘密转院保护后,对方仍在试图多方打听其下落,行为急切。转院后的第二天下午,
我们所的老同志黄建国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有人打听王德发的事情,这也进一步佐证了灭口的动机远大于图财。”
李南的陈述逻辑清晰,重点突出,完全没有新民警常见的紧张和啰嗦,更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办案者在进行分析。
唐国栋听得很仔细,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