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您不要替他开解,这种人真是蠢掉渣了……妻儿中毒,他竟无动于衷……
说好听的,他是为将士们吞毒药,说难听一点,他懦弱无能,被那狗皇帝拿捏得死死的……
眼下,内忧外患,他偏往死路上走……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呀!”
琅嬛就这样背对着门口喋喋不休,气得小身体呼哧带喘。
腊梅在桌案另一边,却正能瞧见肃王立在门口,他本就因为毒发面色晦暗,此刻脸更黑如阎罗王。
腊梅忙冲过去捂住琅嬛的嘴,朝着门那边堆上笑颔首施礼,“奴婢……给王爷请安!”
“请安?你看本王能得几分安宁?”
听到这震怒的男子声音,苏琅嬛错愕大惊。
这人竟回来了?刚才她骂得可挺欢腾呢!他不会全听见了吧?
腊梅恐慌地辩白,“王爷千万不要与我家小主子计较,她稚子童言,不知轻重……”
肃王震怒地抬手屏退腊梅,俯视一脸无惧的小丫头。
“稚子童言?普天之下,可没有人当着本王的面骂本王!”
苏琅嬛识趣,忙乖巧地跪地俯首,却大惑不解,“不对呀,王爷刚才不是气哄哄地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是对民女的主意心动了?要去杀那狗皇帝?”
俯视她鬼灵精怪,一脸期盼的模样,肃王气结,“你想得美!你真想让本王被你撺掇着谋反么?!”
“那您是……”
“本王姑且试一试你那与苍狼族和谈的法子。若成,边疆百姓与将士们都能过个安稳年,若不成,倒也没什么损失,还能省得你这小丫头偷摸骂本王!”
“真的吗?王爷答应和谈了?”苏琅寰不可置信地看他肃冷的脸,惊喜地忙作揖磕头,“王爷英明神武!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了……别假惺惺的,起来吧!”
肃王大手一把将她拎起来,“乌恩那颜有个心爱的女人,也因难产落下病根,他的母亲也重病多年,本王和谈带着你,你给她们诊治一番,或许和谈的胜算更大。”
“民女愿效犬马之劳!”苏琅嬛顿时笑弯了眼睛,“我就知道,王爷打心底里盼着两国和平!”
“此次和谈结束,本王需得带你们入京,尽快与明翊汇合。否则,恐怕要出大乱子。”
“世子入京了?”
肃王嗔怒地瞪她一眼,“你骂本王,本王那宝贝儿子可是偷了先帝御赐的鸡血石,说是去找厉害的玉匠给你打造礼物呢!”
“哈?鸡血石打造礼物?”
苏琅嬛诧异,怎么用鸡血石?
难道九龙血玉佩,还没有造出来?
既然是龙佩,应该是皇上或储君佩戴之物,他现在还不是皇帝,弄出那玩意儿,会不会有谋反之嫌?
更奇怪的是,她从来没对他说过要什么血玉宝物之类的话,他怎带着鸡血石入京?
这……说不通呀!
难道她日夜期盼找到那东西,说梦话说得太大声了?
不能吧?!
***
苍狼族揽月部的中军大帐,俨然一座移动的毡殿。
穹顶高阔,以坚韧的牦牛皮与华丽织锦覆就,中央支撑的巨大木柱上,缠绕着象征力量的苍狼图腾与狰狞獠牙。
帐内光线昏沉,仅靠几处粗大的牛油火把与悬挂的铜灯照明,跳跃的火光将帐壁上悬挂的弯刀、角弓、狼皮映照得影影绰绰,更添肃杀之气。
浓烈的羊膻、皮革、汗水和一种粗砺的草药气息混杂在空气中,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帐内文武官员分列两侧,如临大敌。
左侧文官袍服各异,多为兽皮镶边,面色凝重,眼神在肃王与乌恩之间游移,带着审视与忧虑。
右侧武将则截然不同。
他们身形剽悍,甲胄在火光下闪着幽冷的寒光,手按腰间弯刀或战斧,虎目圆睁,毫不掩饰地喷射着刻骨的仇恨与杀意,一双双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几乎要将立于帐中的一大一小——肃王与苏琅嬛凌迟。
苏琅嬛这现代长大的人,何曾见过这种仇恨旋涡中央的场面。
纵然她演过不少斗争戏码,潜意识便明确那都是假的,眼下的生死却是血淋淋的,稍有不慎,便被剁碎了丢出去喂狼。
肃王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压着声音说道,“出主意不嫌事儿大,事到临头,知道怕了?!”
“谁……谁怕了?!”
苏琅嬛舌根儿都禁不住打颤,心道:娘的,这若是打起来,必死无疑!
肃王也太大胆了,竟然单枪匹马带着她就来了,真是不要命。
她忽然有些后悔提什么和谈,她虽然是魂穿,可只有一条命!
肃王却一派从容,俊瘦的身姿挺拔如松,一身玄色常服,甚至未着护身甲胄和配剑都没有,与苍狼武将比,通身一股子书生的温和儒雅。
他面容沉静,眼神坦荡,如同北境千年不化的雪山,不染尘俗。
他无视那些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声音沉稳有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帐中:
“乌恩那颜,本王此来,非为耀武扬威,实为践行您姑母的遗愿,求十年和平,以安边民,亦解苍狼雪灾之苦。”
注意到乌恩那颜示意身侧侍从下来,他客气地把信递上。
乌恩那颜高踞主位狼皮大椅上。他身形魁梧,面容粗犷,一道深刻的刀疤斜贯左颊,更添凶戾。
他细瞧了瞧信上的字,讽刺一笑,却直接把信撕了个粉碎。
“欸?你……”
旁人没急,苏琅嬛却急了,毕竟这以遗书为引子的和谈主意是她提的。
“你这样做,对得起你姑母的死吗?她为你们窃取密报,你们竟……”
肃王反而笑了,他俯视着苏琅嬛,神色揶揄,“如何?本王说过,乌恩那颜不仁不孝,绝不会把他姑母和苍狼族的未来放在心上,更不会理会这些武将文臣以及他们家人的死活,他重视的只有自己的权势!”
苏琅嬛诧异,这王爷脑子咋了?他何时说过这种话呀?
若是他想让她尝一尝梦想破碎的滋味儿,倒是不用如此,她的真本事可没完全发挥出来呢——当然,眼下生死攸关,她还没找到啥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