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欧铁胆在此,定会感到委屈,他性子直,只是觉得此人对同僚过于苛刻,声音大了些说了他几句,何曾天天找茬?
希福心中了然,原来是因为地位不忿和人际矛盾,这种原因在叛徒中实在太常见了。
他不再多问,取出一张小小的、处理过的羊皮纸,上面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写着一个联系地址和暗号,“先生,人各有志,我不强求。
这是我大清在湖广及山西一带的几处联络点,你若离开大夏疆域后,改变心意,或者想寻个安稳的落脚之处,可凭此物前去,他们见到此信,便会安排你前往盛京。
我大清,对于先生这样的人才,向来是求贤若渴的。”
年轻人接过羊皮纸,仔细收好,对着希福拱了拱手:“多谢,山水有相逢,或许日后还有再见之日后告辞!”
说完,他不再停留,迅速打开雅间门,如同游鱼般融入茶楼的人流,转眼消失不见。
雅间内,希福独自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脸色变幻不定,那人带来的情报如同惊雷,而他最后的分析和建议,更是将希福逼到了必须立刻做出决断的悬崖边上。
茶楼之后的时间希福一直将自己关在秘密据点里,他将交易获得的关键情报,以及对方关于技术壁垒和时限的分析,都已用最紧急的密信渠道送回了盛京。
但接下来他自己该如何行动,却依旧悬而未决。
强攻的念头如同鬼火,在他脑中闪烁,却又被理智强行压下。
他并非没有想过其他方法,比如纵火——一个简单粗暴却往往有效的破坏手段,但通过多次抵近观察,他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座军器所仿佛就是为了防范火灾而建,所处位置两里内是一片被刻意清理出的开阔地,没有任何毗邻建筑可供火势蔓延;
所内高墙下,硕大的水缸和堆积的沙袋随处可见,排列得井然有序。
此外先不说能不能靠近军器所,即使靠近了,单靠火把点燃这样一个地方,也难如登天。
他也想过继续渗透和收买,但那人的话如同魔咒般萦绕耳边:“所有技术都是分散的……你不可能收买所有研究员……缺一不可!”
即便侥幸获得一两个部件的制作方法,对于理解和复制整套技术体系而言,不过是盲人摸象。
而且,时间不等人,等到大夏将这些技术彻底消化,并大规模应用于军事,届时就算拿到再零碎的资料,又有何用?拖延,就是慢性死亡。
希福的拳头一次次握紧,又一次次松开。
最终,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取代了犹豫。
必须强攻! 目标明确:一,不惜代价找到并带走所有关于镗床、车床、蒸汽机的图纸、资料和关键部件;
二,尽可能多地杀死所内的核心研究员,尤其是徐怀瑾、薄珏、宋应星等人,哪怕只能除掉一两个,也足以重创大夏的研究中枢,为大清争取到宝贵的喘息时间。
决心既下,他立刻召来了负责行动的下属,一个名叫巴尔泰的镶黄旗出身的中年汉子。
“巴尔泰,我们的人手清点得如何?对方防卫力量评估清楚了吗?”希福沉声问道。
巴尔泰显然做足了功课,利索地回答:“回大人,属下连日观察,军器所本身的护卫约有两百人,加上城防司陈石头带来的三百精兵,常驻兵力在五百人左右。
我们潜伏在四川的各路弟兄,总数有九百八十人,除去必须坚守岗位不能暴露的,能动用的有七百余人。”
他走到粗糙绘制的草图前,指着军器所的位置:“我们最大的优势是这处军器所因为水力原因建在城外,远离成都主城区。
一旦我们发起突袭,大夏的支援不会那么快到达,而我们人数占优,又是突袭,不是没有机会。”
“你看该如何行动?”希福将问题抛了回去。
巴尔泰指着那片开阔地,眉头紧锁:“大人,白天完全不可能,那片空地毫无遮蔽,守军还在围墙关键位置部署了几门轻炮,白天冲过去就是活靶子。
只有晚上行动!夜色能给我们掩护,我的想法是,天黑之后,我们所有人快速接近,先用弩箭集中射击围墙上的哨兵和暴露的火炮手,压制住他们,然后立刻架梯强攻,一股作气冲进去!进去之后,分头寻找资料和猎杀目标!”
希福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了:“巴尔泰,这计划……是否太过粗犷了?完全依赖于一股血气之勇,守军凭借工事和火炮,只需顶住我们第一波攻势,等到城内援军一到,我们这七百多人恐怕就要全数葬送在那里!”
巴尔泰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大人,说要动手的是您,说计划有问题的也是您,这已经是属下能想到的最直接、最快的办法了。
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属下听您的!”
希福也被问住了,他揉着发痛的额角,沉默了几息,强攻确实艰难,但他必须找到一个能稍微增加胜算,或者说,能扰乱对方部署的突破口。
他目光扫过草图,落在军器所外那片区域,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如果我们……不在军器所放火,而是在它外围,比如那片开阔地的边缘,或者更远一些的的附近村镇纵火,引起一场大的的火灾。
你说,对面的城防司守军,会不会分兵出来救援?大夏朝廷不是一向宣扬以人为本吗?以民众利益为重嘛?”
巴尔泰思忖片刻道,“按理说,如此重要的军机要地,守军主将应当不敢擅离职守。
但……也并非全无可能,毕竟大火若蔓延开,也可能威胁到军器所,或者他们出于救助百姓的考量……可以一试!如果试验过后方法可行,行动当晚再来一次!”
希福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好!那就试试!万一他们真的动了呢?
另外,在行动当晚,我们在成都城内也要安排几组人,在同一时间于不同区域放火,不求造成多大破坏,只求牵制住城内城防司的主力,让他们不敢,或者说无法全力出城支援军器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