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两支军队如同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而在广袤原野上,另一场更残酷、更无声的猎杀,已随着夜幕的降临率先拉开了血腥的序幕。
距离夏军大营数里外的一处稀疏林地边缘,张顺麾下斥候队长王老五,正蹲在一处土坡后,他面前肃立着上百名精悍的骑士。
这些士卒既有他麾下经验丰富的斥候,也有临时抽调的各营将领亲卫。
“都听清了!王总兵严令!不惜代价,把侯良柱撒出来的那些眼睛,给老子拔干净!
按死在他们那个龟壳里,明日傍晚,我要这方圆三十里,除了咱们的影子,连只耗子都别想探出头!
咱们马少,但咱们家伙硬、人狠、配合精!”他拍了拍腰间悬挂的火铳,又指了指同伴们背上的硬弓和腰间的精钢手弩,“火铳动静大,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弓弩、马刀、绳索,是今晚吃饭的家伙!三人一组,互相照应!发现敌踪,能无声解决最好,解决不了,就发信号!
附近的组立刻包抄!记住,目的是把他们逼回去,让他们变成瞎子、聋子!另外赵参将麾下斥候会与我等配合!我部遇到,必通力配合,明白!”
“明白!”低沉而整齐的回应在夜风中散开。
“上马!散!”王老五一挥手,骑士们翻身上马,悄无声息地分成十多股,扑向广袤的黑暗原野。
距离明军大营西侧约五里的一片长满芦苇的洼地里,明军斥候队长赵四带着手下七名精悍的夜不收,借着芦苇的掩护,小心翼翼地策马向夏军大营方向潜行。
“头儿,夏狗扎营这么近,还这么静,透着邪性啊。”一个年轻斥候策马跟在赵四侧后,忍不住低声嘀咕,声音带着紧张,“咱们的马蹄声会不会……”
“闭嘴!”赵四猛地勒住缰绳,他压着嗓子低吼,“邪性也得探!侯总兵等着咱们的消息呢!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夏狗的夜不收肯定也出来了,小心暗箭!”
他环顾四周浓重的黑暗,对身边一个眼神锐利的老兵道:“老马,你眼神好,带两个人,往前探探那片高坡,看看有没有动静。”
“得令!”老马应了一声,点了两个手下,三人催动战马,脱离小队,呈品字形,悄无声息地摸向前方几十步外的一处黑黢黢的土坡。
就在老马三人刚刚接近土坡阴影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几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死亡尖啸的破空声骤然响起!黑暗中几点寒星一闪而逝!
“呃啊!” “噗嗤!” 惨叫声和利刃入肉的闷响几乎同时传来!老马和另一名斥候如同被重锤击中,直接从马背上栽倒!
第三名斥候反应极快,猛地一伏身,笃的一声,一支弩箭擦着他的头盔飞过,狠狠钉在后面的芦苇杆上,箭尾兀自颤动!随后快速后退。
“敌袭!结阵!”赵四见此肝胆俱裂,嘶声狂吼,同时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向前窜出,他反手抽出腰刀,紧张地扫视着黑暗的土坡方向。
剩下的四名斥候也慌忙策马聚拢,抽出武器,背靠背,心脏狂跳不止。
土坡的阴影里,一个夏军斥候低声快速报告,“头,三个,放倒两个,跑了一个。”
“不急,”什长眼神冰冷地盯着几十步外聚成一团、惊惶失措的明军斥候,“让他们报信,把剩下的惊弓之鸟赶回去,比全宰了更有用。”
他打了个手势,三人再次隐入黑暗,只留下芦苇丛中两具温热的尸体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赵四看着老马的尸体,又望了望那片黑暗土坡,他再不敢停留,嘶声下令:“撤!快撤!与其他人汇合!” 残余的五骑如同丧家之犬,打马扬鞭,亡命般地向其他方向靠拢。
而距离明军大营西南约十里的一片起伏丘陵地带处,另一支由明军资深夜不收哨官孙疤瘌率领的斥候小队,正试图绕过夏军正面,探查其侧翼虚实。
“疤瘌哥,前面那片林子有点邪门,太静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斥候勒住马,警惕地望着前方一片黑压压的树林。
孙疤瘌眯着独眼,仔细嗅了嗅空气,除了草木和泥土的气息,似乎并无异常。
“小心点,三人一组,拉开距离,快速通过!王二,李狗子,你们左边;
其他人跟我右边!过了林子,前面高地能看清夏狗侧翼!”他果断下令。
两支小队策马,一左一右,相隔约百步,快速冲向树林边缘。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树林阴影的刹那!
砰!砰!两声沉闷的、迥异于弓弩的巨响,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开!左侧树林边缘,火光一闪而逝!
“嘶律律——!” 王二和李狗子的战马几乎同时发出凄厉的悲鸣!一匹马前胸爆开一团血花,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出!
另一匹马腹部中弹,剧痛让它人立而起,将李狗子掀翻在地!
“火铳!是夏狗的火铳!”孙疤瘌头皮发麻,厉声狂吼,“有埋伏!撤!快撤!” 他毫不犹豫,猛地一拨马头,带着手下三人,打马就向侧翼的空旷地带狂奔!
他知道,在树林这种复杂地形,面对拥有火器的伏兵,下马步战就是找死!只能靠马速冲出去!
几乎在他调转马头的同时,右侧树林边缘也射出几支精准的弩箭!一个落在后面的斥候惨叫一声,肩胛被洞穿,差点栽下马去。
“追!别让他们跑了!”树林边缘,三个夏军斥候的身影闪现。为首一人正是王老五本人,他收起还在冒烟的火铳,厉声下令。
“上马!咬住右边那四个!把他们往北赶!逼回他们老巢!” 他翻身上马,另外两名斥候也迅速跃上马背,三人朝着孙疤瘌逃亡的方向猛追过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丘陵追逐战在夜幕下展开,孙疤瘌等人亡命奔逃,在起伏的丘陵间左冲右突,试图甩掉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