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了灯的宿舍黑漆漆的,就剩下四张床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跟夏夜里闹腾的萤火虫似的,明明灭灭。
“卧槽!卧槽!章子怡的粉丝群,一口气解散了仨!天涯上那个踩茜茜的高楼,让版主给秒删了!”周扬压着嗓子低吼,激动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屏幕光映着她那张因为兴奋有点变形的脸,
“快!快看汪导博客!评论区炸了!全是跪着喊爸爸的!”
对面铺,马竞把脸埋枕头里,肩膀一耸一耸,憋不住地发出“吭哧吭哧”的笑声,半天才抬起头,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哎哟我去……你们瞅见那个‘张娘娘御前带刀护卫’没?
刚才还蹦跶着骂汪导装死呢,最新回复变成啥了?‘汪爸爸我错了!艺伎是艺术!飞翔荷兰人是神迹!求带!’……哈哈哈!这脸打得,啪啪响!”
孙梅竞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手机冷光,声音平静得像在念财经报告:“天涯娱乐版块,实时热帖前三:《飞翔荷兰人号概念图解析——汪言教你什么叫降维打击》、
《从艺伎到幽灵船,国际张这次输得底裤都没了》、《理性讨论:水晶影业是不是内娱新扛把子?》。风向彻底翻了个儿,张粉崩盘。
汪导这一招,轻飘飘一张图,顶别人千万通稿,精准爆破。”
刘艺菲把自己缩成个球,裹在被窝里,就露个毛茸茸的头顶和一双亮得吓人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那电脑屏幕。屏幕上,正是汪言博客那条引爆核弹的回复:
@茜茜冲锋队队长:
【图片附件:飞翔的荷兰人号概念图】
(图片:一艘阴森恐怖、仿佛由扭曲人脸和手臂组成的巨大幽灵船,破开墨绿色的、翻着诡异泡沫的惊涛骇浪)
“the Flying dutchman” - concept Art. w.Y.
评论区已经彻底疯了:
【吃瓜吃撑了】:“张娘娘:我好不容易搭上好莱坞A级制作!汪言:哦,我随手放个续集概念图,全球票房奔着10亿美刀去的那种。[抠鼻]”
【技术宅跪了】:“这船体!人脸融合的腐烂感!湿漉漉的粘稠特效!汪导这审美和掌控力,绝了!艺伎那大白脸算个啥?”
【茜茜护卫舰舰长】:“@茜茜冲锋队队长 队长牛逼!一嗓子吼出个王炸!汪导亲自下场撑腰!就问还有谁?!茜茜上船!必须上船!演个被诅咒的东方海妖,美翻他们!”
【章粉-已叛变】:“……弱弱问一句,现在粉汪导和茜茜还来得及吗?这船太tm酷了!比艺伎带感一万倍啊啊啊!”
手机在她手心里跟得了帕金森似的狂震,短信提示音“滴滴滴”响成一片。后援会会长“灵儿本灵”的短信带着一溜感叹号:“茜茜!!!汪导天神下凡!!!你的福气在后头!!!水晶影业牛逼!!!”
刘艺菲感觉自己的心脏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脸颊烫得能烙饼。她手指头有点抖,又一次点开汪言博客那条回复,
目光一遍遍扫过那行冷冰冰的“w.Y.”署名,还有那张吓人却又勾人魂魄的幽灵船图。汪言哥哥……他看到了?看到那个粉丝的喊话,也……也看到她偷偷摸摸回复的那句“当个小花匠”?
就在这时,“嗡”的一声,一条新短信跳出来,发件人只有一个简单的“w”:“小管家婆,再刷手机明天变熊猫眼。睡觉。”
“呀!”刘艺菲短促地惊叫一声,像被烫着似的把手机死死按在胸口,整个人“哧溜”一下缩进被窝最深处,就剩几缕不听话的头发丝露在外面,随着她呼哧呼哧的喘气儿轻轻晃悠。
“茜茜?咋了?”周扬探过脑袋问。
“没……没啥!”被窝里传出闷闷的、明显慌了神儿的声音,“汪……汪言哥哥让我……睡觉!”
“啧啧啧,”周扬贼兮兮地笑,“管得真严啊汪导~ 不过茜茜,你这‘小管家婆’的名号,怕是摘不掉咯!”宿舍里顿时响起一阵憋不住的哄笑声。
刘艺菲把滚烫的脸蛋更深地埋进枕头,手指头无意识地在手机键盘上瞎抠,心里头像打翻了一罐子蜂蜜,又像有只小鹿在里头撒欢乱蹦。
水晶影业会议室里巨大的投影屏幕上,一边是《飞翔的荷兰人号》概念图在各大门户网站和论坛上病毒式传播的实时数据流(柱状图、曲线图蹭蹭往上蹿),另一边是《超级女声》海选现场人山人海的画面和初步的收视率报告。
“汪总这张‘幽灵船’,效果炸裂。”宣发总监曹明轩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佩服,“全网讨论度跟坐了火箭似的,章子怡《艺伎回忆录》的动静直接被压下去七成多。
‘水晶影业’、‘汪言’、‘刘艺菲’这几个关键词的搜索量,暴增。那些乱七八糟的负面声音,基本听不见了。”
执行副总裁陈振宇摸着下巴,看着《超女》海选那人挤人的画面:“芒果台这个《超级女声》,势头有点猛啊。短信投票,全民参与,草根造星……玩法挺新。对我们艺人这块,有没有影响?”
“暂时构不成直接竞争。”艺人经纪部负责人杨晓曦接话,“《超女》是素人选秀,造的是‘快消星’,粉丝狂热但根基不稳,商业价值得慢慢熬。
我们的核心艺人像刘艺菲,是科班出身,有《仙剑》、《神雕》打底,定位和观众群都不一样。不过……”她话锋一转,“这种全民级别的热闹,多少会分走注意力,茜茜后面作品的宣传节奏,咱们得更精打细算了。”
“汪总怎么看?”陈振宇看向视频会议屏幕。屏幕那头是纽约的早晨,汪言穿着深色家居服,背景是书房一角,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但眼神依旧很亮。
“《超女》不用管,让他们折腾去。”汪言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过来,清晰平稳,“热度越高,越说明咱们内娱市场有活力。水晶抓好两件事:
一,盯紧《蝙蝠侠:侠影之谜》的全球同步宣发,国内用的物料下周我发过去;二,把茜茜的档期给我空出来,她今年得进组拍加勒比海盗,其他什么电视剧电影的邀请,全推了。”
“明白!”陈振宇点头,“茜茜那边……”
“她博客是不是更新了?”汪言突然问。
曹明轩赶紧操作电脑,调出刘艺菲的新浪博客主页。最新一条动态,发布于十几分钟前:
【小仙女】:看到好多勇敢的女孩子都在努力追梦,闪闪发光!给所有参加《超级女声》的姐妹们加油!你们超棒的![笑脸][加油]
【图片】:一张简笔画——几个手拉手的小女孩站在简陋的舞台灯光下,头顶画着大大的笑脸和音符。
评论区画风突变,一片和谐:
【玉米粒】:“谢谢仙女姐姐!春春加油冲!”
【笔笔亲卫队】:“哇!神仙姐姐也看超女!笔笔最棒!”
【凉粉不凉】:“靓颖需要仙女姐姐的仙气!比心!”
【茜家军】:“我茜人美心善!粉随正主!茜粉和超女粉一家亲!”
“这丫头……”汪言看着那条充满元气又暖烘烘的博文,还有底下和和气气的评论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眼底的疲惫好像也淡了点,“倒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话语中带着宠溺。
陈振宇笑道:“刘艺菲这回应挺大气,显得有格局,无形中还拉了一波路人缘。需要公司官博互动一下吗?”
“不用。”汪言摇头,“让她自己玩。水晶官博就转发一下《飞翔荷兰人》的概念图,配文……‘新船下水,敬请期待。’ 其他废话,一句都别多说。”
“明白!”
视频会议结束。汪言关掉摄像头,书房里只剩下屏幕幽幽的蓝光。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捏了捏发胀的眉心。电脑屏幕上,雅虎财经页面显示着纳斯达克指数和几只重仓科技股的走势。
纳斯达克危机的阴影渐渐散了,互联网的好日子眼看要来了。他拿起桌上一份厚厚的文件,封面上印着《加勒比海盗2:聚魂棺》。
幽灵船这张牌已经打出去了,该收收心,准备真正的远航了。
刘艺菲终究还是没憋住,偷偷又登录了自己的博客。看着评论区里“茜家军”(她的粉丝)和“玉米”、“凉粉”、“笔亲”们和和睦睦互相加油,自己那条被点赞转发了上千次的加油博文,心里美得冒泡。
她想了想,又点开汪言的博客,看着那条孤零零的幽灵船回复和下面山呼海啸的膜拜留言,小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扑通扑通。
她犹豫来犹豫去,手指头在回复框上悬了半天,最后红着脸,飞快地敲下一行字,回复在汪言那条炸翻天的更新下面:
@汪言:船……看着好大呀。[发呆] 开船出海的时候……能捎带上小仙女去瞧瞧吗?[对手指]
发送成功!刘艺菲像干了啥亏心事一样,飞快地关掉网页,把手机塞枕头底下,再次变身鸵鸟缩进被窝。这一次,嘴角那抹藏不住的笑,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窗外,四月的北京夜空,干净得能透光。一颗流星“唰”地划过天际,眨眼就没了影儿。而属于刘艺菲的那条星光大道,在幽灵船幽幽绿光的映照下,似乎正拐了个弯,指向一片更辽阔、也更暗流涌动的大洋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