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沉重、布满污垢的金属残片紧贴在掌心,那丝沉睡的、亘古蛮荒的微弱脉动,透过厚厚的尘埃与萧辰体内的混沌星魂清晰地共鸣着。雷烈沙哑的宣告还在空旷的石殿里回荡——“一切靠自己”。
右臂的剧痛和左腹灵魂裂痕的钝痛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萧辰此刻的虚弱。他环顾四周:死寂的殿堂,残缺的阵图,深不可测的断臂导师,烂醉如泥的邋遢老头,以及脚边那几块散发着诱人精纯能量的暗紫色晶石碎片。
没有选择。星辰院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混沌星魂本能指引的方向。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避开地面巨大残阵的核心区域——那里散落的暗紫色晶石碎片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挪到一处靠近墙壁的角落,这里地面相对平整,只有几道浅浅的阵图凹槽。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缓缓坐下,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左腹灵魂裂痕的钝痛在靠近星辰院后似乎被某种力量安抚着,变得不那么尖锐,但依旧顽固地存在。他闭上眼,强行收敛心神,将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体内。
丹田中,那颗由星力凝聚、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星力种子”此刻黯淡无光,如同风中残烛。与叶孤云剑意对撼的消耗实在太大。他运转《周天星辰诀》炼星篇残篇,试图从虚空中汲取那稀薄得可怜的星辰之力。
然而,重伤的身体如同一个巨大的漏斗,好不容易引纳的丝丝缕缕星力,尚未汇入丹田,便已在流经撕裂的经脉时散逸大半,剩下的微弱星元,还需分出一部分去勉强压制右臂的伤势和灵魂裂痕的痛楚,杯水车薪。
时间在死寂与鼾声中流逝。半个时辰过去,萧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丹田内的星力种子仅仅恢复了微不足道的一丝,距离驱动这神秘的罗盘残片,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左手紧握的那块布满污垢的残片上。那丝微弱的共鸣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烛火。
靠自己……如何靠?
他猛地想起风老那看似随意的点拨——“星力内敛”。又想起在星陨古矿深处,面对那些由星力驱动的石傀儡时,他是如何用星力精准攻击其核心,以弱胜强。
星力内敛……精准控制……
一个大胆甚至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既然星元枯竭,无法从外界大量汲取,那么……何不尝试引导体内混沌星魂本源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丝!这罗盘残片能与星魂共鸣,或许需要的并非磅礴的星力,而是那一点本源的气息!
风险巨大。混沌星魂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力量的根本。前两次引动本源之力(山谷反杀萧炎、古矿惊退邪修),都伴随着剧烈的反噬和暴露的风险。此刻他重伤濒危,强行引动本源,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让灵魂裂痕彻底崩开!
但,没有退路。三天?以他现在的恢复速度,三天后恐怕连站都站不稳,更遑论驱动这死物。
拼了!
萧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他不再试图恢复星元,而是将残存的所有精神力,如同抽丝剥茧般,小心翼翼地沉入丹田深处,沉入那包裹着混沌星魂的无边混沌之中。
“嗡……”
沉寂的混沌星魂仿佛感应到了他孤注一掷的意志,微微震颤了一下。一股苍茫、古老、仿佛承载着星辰生灭轮回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了一丝本能。这股气息极其微弱,被萧辰强大的意志力死死约束着,不敢有丝毫外泄。
他将这缕微弱到极致、却精纯凝练到极致的混沌星魂本源气息,小心翼翼地剥离出来,如同操控着一缕随时会熄灭的烛火,艰难地引导着它,沿着相对完好的左臂经脉,缓缓注入到左手紧握的罗盘残片之中!
就在这缕混沌本源气息触碰到罗盘残片表面厚厚污垢的瞬间——
“嗤!”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冰雪消融的声音响起!
覆盖在残片表面,那层不知积淀了多少岁月、坚硬如石的灰黑色污垢层,以萧辰的掌心为中心,骤然出现了一圈蛛网般的细密裂纹!裂纹迅速蔓延扩散!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覆盖在残片上的、厚重的、如同苔藓般的尘埃污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从内部震碎、剥离!簌簌簌!大量的灰尘如同细密的黑色沙粒,从残片上纷纷扬扬地脱落下来,坠落在萧辰的衣袍和冰冷的地面上!
污垢剥落,露出了残片被尘封已久的真容!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内敛的暗金色,并非黄金的耀眼,而是如同凝固的、沉淀了亿万年时光的星辰余烬。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却隐隐传递出一种温润的质感。断裂的边缘闪烁着一种极其细微、仿佛内蕴星芒的哑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残片相对平整的一面,那些被污垢堵塞的细微刻痕,此刻清晰可见!那并非简单的花纹,而是极其复杂、玄奥深邃的星辰轨迹与符文!这些纹路在暗金色的基底上,仿佛拥有生命般微微流转着幽光。
而在这些玄奥纹路的中心,赫然镶嵌着一根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同样呈暗金色的纤细指针!指针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残片的凹槽里,纹丝不动,黯淡无光。
萧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本源气息注入,污垢震落,纹路显现……但指针,依旧未动!
难道还不够?还是方法错了?
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要控制不住那缕微弱本源气息的瞬间——
“嗡——!”
被他握在左手中的整个暗金色罗盘残片,猛地爆发出一种无声的、却清晰传入萧辰灵魂深处的剧烈震颤!
残片中心那根纤细的暗金色指针,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极其轻微地、却无比坚定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在萧辰狂跳的心脏和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那根指针如同挣脱了万古的束缚,开始极其缓慢地、但确凿无疑地……转动起来!
它转动得异常艰难,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阻力,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耗尽了萧辰注入的那缕本源气息的力量。指针在那些玄奥的星辰符文间缓缓划过,最终,在指向某个特定方位时,顽强地停了下来,尖端微微颤动着,死死地指向石殿深处——那扇通往星辰院更后方、被黑暗笼罩的后殿门的方向!
武院深处!
指针定格的刹那,残片上那些复杂的星辰纹路骤然亮起!并非刺目的光芒,而是一种深邃、内敛、仿佛从宇宙深处投射而来的幽暗星光!这些星光在纹路中流淌,勾勒出一幅残缺却充满无尽玄机的星图幻影,将萧辰的左手和那枚残片笼罩其中!
与此同时——
“呼噜……呼……”
殿门口,那震天响的、仿佛永远不会停歇的鼾声,极其突兀地……中断了一瞬。
瘫坐在石阶旁,抱着巨大酒葫芦的古河,那如同鸡窝般乱糟糟的头发下,一双浑浊不堪、仿佛永远被酒气蒙蔽的眼睛,在无人察觉的角度,极其短暂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浑浊的眼底深处,那如同泥沼般的死寂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如同划破亘古黑夜的、锐利到足以洞穿星辰的……精光!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随即,眼皮重新耷拉下去,震耳欲聋的鼾声再次响起,填补了那瞬间的寂静。
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只有萧辰左手掌心,那枚暗金色的罗盘残片,依旧散发着幽暗的星光,其上的指针,如同最忠诚的引路者,坚定不移地指向后殿的黑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