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里头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西郊试验田这边反倒静得吓人。那股子安静可不是什么好事，就跟暴雨前来那股闷劲儿似的，压得人心里头发慌。
营地外头黑得跟泼了墨似的，可谁都感觉得到，那黑暗里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这儿，盯着营地里那点灯火，更盯着后头那片沙沙作响的火云薯田——那可是大秦将来的指望！
营地里头，能打的早就各就各位了。章邯坐镇中间，一道道命令传下去，稳得跟山似的。蒙毅和王贲这俩煞神，一个东一个西，堵着最可能被冲垮的地儿。
咱们这位九殿下嬴昭，压根没待在安全的中军帐里。六岁的小人儿，套着特制的玄甲，愣是站在营地中间临时搭起来的高台上。这儿看得远，大半个营地和前头那片田都收在眼里。
墨云在他脚底下转来转去，喉咙里呜呜低吼，毛都炸起来了。这熊崽子的感觉比人灵得多，早就闻出味儿不对了。
嬴昭那小脸在火把光底下静得出奇，就一双眼睛亮得吓人，跟寒星似的扫着前头那片黑地。
他手里没拿兵器，就攥着陛下亲赐的那面小黑龙旗。
他在等。
等那注定要来的狂风暴雨。
时间过得贼慢，慢得人心里头发毛。
突然——
“呜——呜呜——！”
一阵瘆人的牛角号跟鬼叫似的从黑地里炸起来，当场就把夜的安静撕了个粉碎！
来了！
所有人心里头咯噔一下！
“正前方！准备接客！”章邯那冷冰冰的声音通过传令兵甩遍了全军。
紧接着地皮就开始抖！
跟打闷雷似的，又像是千百面鼓一起擂！
黑压压的潮线一下子沸了！不知道多少人嗷嗷叫着，跟发了疯的野兽似的往营地扑！
打头的是几百骑兵，穿着乱七八糟的皮甲，挥着弯刀长矛，想借着马劲一口气把营寨冲垮！马蹄子砸地的声儿跟下暴雨似的，吓人得很！
后头跟着的步兵更是海了去了，瞅着少说两千往上，嗷嗷叫着往前涌！
“弓弩手！三轮！放！”章邯命令下得又快又狠。
咻咻咻——！
箭片子当时就泼出去了，冲前头的敌人当时就栽了一片，势头眼看着一滞。
可人实在太多了！倒下一批，后头踩着尸首接着冲！骑兵仗着马快，眼瞅着就要撞上栅栏了！
“长戟手！顶上去！”王贲在东头嗓子都喊劈了，自己拎着家伙顶最前头。
眼瞅着营地就要被冲垮！
就这节骨眼上——
高台上嬴昭眼睛一眯，小手猛地往下一挥那面小龙旗！
信号！
旗子刚落下——
冲最前头那几个骑兵，眼瞅着就要踩上薯田那松软地皮了，脸上那狂喜劲儿还没退——
咔吧！哎呦！
十几骑连人带马当时就陷下去了！惨叫着当时就没影了！
跟地底下突然张了嘴吃人似的！
后头收不住脚的接二连三往坑里栽！人喊马叫，骨头折断的声儿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那哪儿还是什么田呐！
只见原本平整的地里头，不知道啥时候早就挖好了纵横交错的陷坑，深得能埋人，底下还插满了削尖淬毒的竹签子！这些坑拿田垄和薯秧子盖得严实实，平常根本看不出来！
烟尘惨叫声中，骑兵当时就乱套了，死伤惨重！
后头跟着的步兵也吓傻了，眼瞅着前头的人跟割麦子似的往下倒，脚底下当时就慢了，阵型乱成一团。
“咋回事？！”
“有坑！地下有坑！”
“别往前了！停！停啊！”
慌劲当时就传开了。
“就现在！”章邯能放过这机会？“弩手！自由放箭！照着他后队和两边招呼！长戟手盾牌手！往前压五十步！给老子稳住！”
眼瞅要垮的防线当时就稳住了。箭片子往乱了套的敌群里落，不断地收人命。黑龙卫士气当时就上来了，吼声震天，长戟盾牌把乱冲的敌人顶得死死的。
高台上，嬴昭冷眼看着下头那片成了死亡陷阱的薯田。
这全是他提前布的局。
自打发现项梁来踩点，觉出要出大事，他就暗中让章邯调人，借着夜里巡逻和“加固田垄”的名头，在这片要紧的试验田外围，尤其是正对营地、最适合骑兵冲的地带，偷偷挖了大量的陷马坑和绊索！
为了不让人起疑，挖出来的土都运走了，坑底下没使铁蒺藜，就用的就地取材、削尖淬毒的硬竹木！
等的就是这会儿！
拿敌人眼里金贵的“祥瑞”地当诱饵，当坟坑！
“殿下神了！”蒙毅兴奋得大吼，手里弓连着响，把几个想从边上绕的敌人射翻在地。
王贲更狠，直接带了一队精锐反冲出去一段，把陷坑里没死透的敌人挨个补刀，扩大战果。
战场的主动，眨眼就换手了！
敌人压根没想到能遇上这么阴险要命的陷阱，冲锋的劲头当时就断了，士气垮得干干净净。指挥也乱了，有的想冲，有的想退，挤作一团，成了黑龙卫弓弩的活靶子。
可就在黑龙卫渐渐稳住脚，甚至想试着反冲一下的时候——
呜——！！！
那鬼号角又响了！这回声更尖、更急！
乱了套的敌人跟让什么玩意儿催了似的，居然不顾伤亡又开始整队！尤其是那帮步兵死士，眼里又冒出来红光，踩着同伙和马的尸首，甚至直接往陷坑里跳拿身子垫路，嗷嗷叫着发起新一轮更不要命的冲锋！
同时敌人阵里头，几十个冒着绿烟的陶罐子被玩命扔出来，越过陷坑区砸向黑龙卫战线！
毒烟当时就漫开了，虽说夜风吹散不少，可还是有不少兵吸进去就头晕眼花，战力当时就下来了。
“是魂族的毒烟！小心！”章邯厉声警告，“拿水浸湿布捂好口鼻！”
战局当时又僵住了，打得越发惨烈！
敌人跟潮水似的，一浪接一浪，不顾伤亡地冲击营地防线。陷坑很快让尸体填平了，两方都在栅栏内外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每一下刀剑磕碰，都带着血片子飞和性命没！
嬴昭站在高台上，小手死死抓着栏杆，指头节都攥白了。
他看着下头惨烈的厮杀，看着那些年轻的黑龙卫兵不断倒下，又不断有人补上去。
他心里跟刀绞似的。
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是大秦将来的种！
可他明白，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他目光越过血糊糊的战场，死死盯向那号角声传来的、敌人后阵的黑处。
那儿，有一股更阴、更邪的气，正在悄悄漫开。
赵高……还有魂族那底牌……终于要露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硬把心里那点波澜压下去，眼神变得更冷更利。
“墨云。”他轻声叫。
脚底下食铁兽当时抬起头，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战意的吼。
“准备准备，”嬴昭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大脑袋，“该咱们……去会会真‘客人’了。”
他目光投向那片藏着最后危险的黑暗。
陷阱才刚开头。
真正的硬仗，这会儿才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