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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悄然流转,天下太平已持续数年。张道长与井生——即那座镇龙碑之灵——所隐居的山谷,愈发清幽静谧,人迹罕至。然而就在这一日,谷外却迎来了一位出乎意料的访客。

来人衣着朴素,一身寻常布衣,满面风霜,显然是长途跋涉所致,却丝毫掩盖不住其举止间的清雅气质与眉宇间隐含的一缕忧思。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已辞去官职、归隐田园,并四处游历讲学的原翰林院大学士苏洵。

张道长闻讯迎出茅庐,一见是昔日故交,不禁既惊且喜,开口问道:“苏大学士!您怎么找到这处荒僻幽谷来了?”苏洵含笑回答:“听闻道长得道于此清修,苏某恰在邻近州府讲学,特来探望。何况心中有些疑难未解,也想借此机会向道长请教一二。”言毕,他目光掠过谷中那座看似平常却灵韵内敛的石碑,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敬意。

张道长将苏洵引入草庐,奉上清茶。闲谈之间,苏大学士说起朝中近况:新帝日渐成长,勤政爱民,朝廷气象为之一新。李相爷虽年事已高,却仍旧尽心辅佐朝政。言至此处,苏洵却轻轻叹息,语气渐转低沉:

“只是,如今朝堂之上,虽无大奸大恶之徒,却渐生安逸懈怠之风。部分官员贪图享乐,党派之争初现端倪,虽不及往日酷烈,却也着实令人忧虑。陛下虽怀励精图治之志,奈何……唉,人性本如此,承平日子一久,便容易忘却昔日的艰难苦痛……”

他坦言自己辞官远游,一方面是因性向自由不喜拘束,另一方面,也是因目睹此番局面心生失望,不愿再涉足其中。

张道长静默倾听,轻抚长须未发一言。就在这时,始终寂然的镇龙碑忽然传来井生的意念,借张道长之口缓缓说道:

“苏先生忧国忧民,实在令人敬佩。然水至清则无鱼,朝堂犹如大江,有清流激荡,亦难免泥沙俱下。只要大势不改、不溃堤防,些许微澜原属常态。关键在于确立规范、严明法度,导人向善。我辈所能为者,实已尽矣。其余种种,当相信后人智慧。”

苏大学士听罢身心俱震,低头细细咀嚼这番话中所含的深意。此番见解超脱却不失关切,豁达而充满智慧,与往日井生的风格略有不同,更显通透圆融。

他凝视那座石碑,仿佛能感受到其中所蕴藏的平静而浩瀚的意志,心中沉积的郁结竟随之消解许多,终于长声叹息:“真君一席话,有如醍醐灌顶。是苏某执着了……是啊,我辈已竭尽所能扫除阴霾,开创此清明盛世。往后如何,确实应交由后人自行经营。天下,终究是天下人之天下。”

之后,他与张道长、井生又畅谈多时,论道说法,心境愈发开朗。临别之际,苏大学士整衣敛容,向石碑郑重行礼:“多谢真君点化。苏某自此云游,当时时注重教化人心,于细微处播撒善种。或许,这也是一种‘镇守’。”

送别苏洵,山谷再度回归宁静。井生意念中传来一缕淡淡的感慨:“……人心犹如地脉,也需时时疏导……急不得呵……”

张道长微笑颔首。故人到访,言谈甚欢,为这段隐居生活平添了一抹温暖的亮色。

就在苏大学士离去后不久,这座幽谷又迎来另一位特殊的客人。

这一日,一位荆钗布裙、衣着整洁的年轻妇人,手牵一个约五六岁、虎头虎脑的男童,提着一篮新摘的山果和积攒的鸡蛋,怯生生地立于谷口四下张望。

恰逢张道长采药归来,见她面熟,遂温言相问:“姑娘,你找何人?”那妇人一见道长,急忙拉孩子跪下,声音微颤:“您……您可是张神仙?俺……俺是春丫呀!清泉村的春丫!您和井生哥……当年救过俺的命!”

张道长仔细端详,果然认出——正是当年在清泉村那个被邪祟附体、险些丧命的小姑娘春丫。如今她已长大成人,嫁为人妇。

他赶忙扶起她母子二人:“快请起,快请起!原来是春丫!都长这么大了!这是你的孩子?”春丫连连点头,脸上泛起红晕:“是!狗娃,快叫张爷爷!”小男孩怯生生唤了一声“爷爷”。

春丫情绪激动,说道:“俺听说神仙您住在这附近,特地带孩子来看看!俺娘常说,当年要不是您和井生哥,俺早就没命了!这份恩情,俺一辈子不敢忘!”说着递上篮子,“这是俺家自己种的一点心意……”

张道长心中感动,接过礼物,请母子二人入草庐歇息。闲谈间得知,春丫嫁与邻村一位老实本分的猎户,生活虽不富裕,却安宁美满。清泉村这些年来一直风调雨顺,民生祥和。

春丫絮絮述说村中变迁,谁家盖新房,谁家娶新媳。最后,她略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张神仙……井生哥他……真像外头传的那样……成了神仙了吗?他……还好吗?”

张道长望了一眼静立一旁的镇龙碑,碑身灵辉隐约微动。他温和一笑:“他很好。他一直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大家。你们过得好,便是他最高兴的事。”

春丫似懂非懂地点头,向着山谷四周恭敬下拜:“井生哥,谢谢你!俺们村现在都好好的!你放心!”小男孩狗娃也模仿母亲磕头,童声稚气地说:“谢谢神仙伯伯!”

淳朴的感激之情,如山涧清泉般澄澈,流淌于幽谷之中。张道长清晰地感受到,碑中井生意念传来一阵温暖而欣慰的波动。

送走春丫母子,张道长对碑笑言:“你看,至今仍有人惦念着你。这人间烟火,最暖心扉。”井生意念传来轻柔的回应:“……是啊……这样……真好。”

守护的意义,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具体,如此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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