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宝的神念回归肉身,虚脱感如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
他晃了晃脑袋,强撑着盘膝坐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妈的,装逼的代价是有点大……但是真他妈的值!”
一次性逆转炼化五位神使,这种事说出去怕是能把天捅个窟窿。如今,他的山河社揭剑匣里,员工数量直接翻倍,而且个个都是专业人才。
他心念一动,神识沉入剑匣洞天。
新生的五座剑宫巍然矗立,与原有的几座宫殿遥相呼应,彼此间法则流转,已然构成了一片更加稳固强大的领域。
他的目光略过那几座散发着炽盛、丰盈、凛冬气息的剑宫,最终定格在一座通体由苍白石骨与净界琉璃构筑的巨大祭坛上。
清明剑宫,离魂洗剑冢。
这里是五座新宫殿中,气息最特殊的一个。没有立夏宫的狂暴,也没有大雪宫的酷寒,只有一种极致的清净,干净到让任何生灵都感到一丝本能的排斥。
高大宝的神念化身一步踏入其中。
叮铃……
腰间悬挂的十二枚清音柳铃发出空灵声响,一位身着素白麻衣的女子,正赤足立于宫殿中央那片“净世湖”的湖心孤岛上。
她面色苍白近乎透明,唇色淡如初樱,一双灰蒙蒙的瞳孔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外罩的半透明往生纱随风微动,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不似生灵,更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青烟。
清明剑灵,芷烟。
她察觉到高大宝的到来,只是微微颔首,声音空灵得不带一丝烟火气。
“剑主。”
“感觉怎么样?新环境还习惯?”高大宝揣着手,跟个视察工地的包工头似的,绕着净世湖走了一圈。
湖水清澈见底,底下沉睡着无数被净化的凶剑器灵,它们不再嘶吼,安静得如同琥珀中的标本。
“此地尚存三千七百二十一缕残秽。”芷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陈述着事实,“源于前身‘凋零主母’的法则烙印,需经净世湖七次洗练,方可彻底根除。”
高大宝听得眼角一抽。
好家伙,上班第一天就开始算计加班费了?
他干咳一声,换了个话题:“你那柳条呢?我给你做的,用着还顺手吧?”
芷烟抬起手,那根翠绿的【净尘柳枝】在她掌心浮现,柳枝上点缀的晶莹花苞,正散发着涤荡万物的清辉。
她没有评价,只是用行动回答。
只见她手腕轻抖,柳枝朝着不远处一块被幽界能量侵蚀得漆黑的土地,轻轻一拂。
没有光芒万丈,也没有法则对撞。
那块黑土只是无声地……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被还原。构成它的物质被分解重塑,变回了最纯净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原始微粒。这片土地关于“被污染”的记忆,被从根源上抹掉了。
高大宝看得头皮发麻。
这哪是净化,这他妈是格式化啊!
就在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大嗓门由远及近。
“剑主!你可得给俺评评理!”
穰月扛着她的青铜犁刃,气冲冲地大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青霓。
“俺辛辛苦苦开出来的那片地,刚上了秽血膏,就等着种‘哭血藤’呢!结果这新来的小丫头片子,拿着根破柳条过去一顿乱抽,好家伙,地是干净了,肥力也全没了!”穰月指着芷烟,气得脸上的晒红都更深了几分,“俺问她为啥,你猜她咋说?她说俺的肥料里有‘怨念’,不干净!”
高大宝一脸黑线,看向芷烟。
芷烟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灰蒙蒙的眸子转向穰月,声音依旧空灵:“污秽,当除。”
“你!”穰月把犁头往地上一顿,震得地面一颤。
“行了行了。”高大宝赶紧打圆场,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俩一个代表“丰饶”,一个代表“洁净”,天生就是八字不合。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芷烟下达了第一个正式命令:“行了,别盯着穰月那点肥料了,给你找个正经活干。”
他神念一引,一幅画面在芷烟面前展开。
那是被幽界怪物肆虐过的战场,无数阵亡者的残魂在废墟上空哀嚎、游荡,渐渐被怨气侵染,即将化为新的恶灵。
“看到没?这些,都是你的业务范围。”高大宝指着那些残魂,“净化它们,超度它们,让它们安息。能做到吗?”
芷烟的目光落在那些痛苦的灵魂上,灰蒙蒙的瞳孔深处,第一次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那是一种混杂着悲悯与神性威严的光。
她没有回答,只是对着高大宝,微微躬身。
下一刻,她手中的净尘柳枝无风自动,腰间的清音柳铃发出连绵不绝的安魂之音。
“寒食禁火,离魂归乡。”
她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在清明剑宫,直接出现在那片古战场的上空。
高大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跟穰月再说几句,心底却冷不丁地响起芷烟那空灵的声音。
“剑主。”
“嗯?”
“您身上的‘业力’颜色……”芷烟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很特别。”
高大宝心里咯噔一下,被芷烟这没头没尾的话搞得有些发毛。
“什么意思?我的业力?”他追问,“是黑是白,你倒是给个准话。”
芷烟灰蒙蒙的瞳孔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分辨一种极其复杂的色彩。
片刻后,她才用那空灵的语调回答:“非黑,非白。既是万物生发之始,亦是终焉归寂之色。很……干净。”
高大宝听得云里雾里。
这叫什么形容?说他干净,可听着怎么比说他罪孽滔天还瘆人?
他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转而打量起这座刚刚归自己所有的清明剑宫。
这地方确实干净得过分了。
构成宫殿的苍白石骨与净界琉璃,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空气里没有任何杂味,只有一种类似绝对真空的清冷,吸一口都感觉肺叶被刮了一遍。
“剑主,你看这地儿!”穰月还气鼓鼓的,一脚跺在琉璃地面上,却连一丝灰尘都没能震起来,“干净得连个屁都留不住味儿!俺那哭血藤的种子放这儿,不出半个时辰就得被‘净化’成石头蛋子!”
高大宝正想安抚她,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素白身影无声地飘过。
那是一个剑仆,被称为“无垢者”。
它全身笼罩在素白麻衣之下,脸上是一片平滑的光,没有五官,只有轮廓。它走到穰月刚刚跺脚的地方,伸出同样没有指节的手掌,对着空无一物的地面,一丝不苟地拂过。
仿佛那里沾染了什么天大的污秽。
穰月被这举动搞得浑身不自在,搓了搓胳膊:“邪门,太邪门了。”
高大宝的目光越过这些沉默的剑仆,望向宫殿之外。
只见成千上万的半透明光点,如同一群微小的蜻蜓,正环绕着整座剑宫飞舞,形成一条璀璨的光带。它们就是【虚空白蛉】,一种以混沌能量和污染物为食的幽界精灵,如今被这座宫殿的绝对纯净所吸引,成了天然的“净化滤网”。
就在这时,芷烟有了动作。
她抬起手中的【净尘柳枝】,对着那片光带,轻轻一挥。
点点翠绿的清辉洒落,如同一场无声的甘霖。
那些虚空白蛉沐浴在清辉中,半透明的身体瞬间凝实了几分,飞行时拖曳出的光尾也变得更加悠长明亮。嗡的一声,数千只白蛉竟在瞬间聚合,在宫殿外壁上形成了一面流光溢彩的净化光盾,随即又散开。
高大宝看得眼皮一跳。
好家伙,连清洁工都自带防御阵法了?
“行了行了,”他拉住还想跟芷烟理论的穰月,“以后你那点宝贝肥料,离清明宫三百丈远,听见没?芷烟,你也一样,别老盯着人家的地,你的活儿在外面。”
他指了指剑匣洞天之外,那片刚刚平息的战场。
“那些残魂怨念,才是你的KpI。去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芷烟微微颔首,算是领命。她没有再看穰月,也没有多言,只是身形一晃,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宫殿门口。
穰月这才松了口气,小声嘀咕:“跟这娘们待一块儿,俺感觉自个儿浑身上下都是泥点子,不自在。”
高大宝没接话,他望着芷烟离去的方向,心里却在回味她最后那句话。
万物生发之始,终焉归寂之色……
这到底说的是个啥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