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一直没说话的羽精灵巴克恍然大悟，“难怪法尔纳塞刚开始看不到我，后来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精神受到冲击，就……”
巴克说着，就朝法尔纳塞那边凑了过去，一副想要邀功的模样。法尔纳塞看着他那张小脸，想起他最初出现时的惊吓，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了缩。
格斯听了这么多，还是更关心实际问题，他看向巴克：“你的故乡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那里的人活蹦乱跳的，多着呢！大概没事！”巴克大咧咧地拍着胸脯。
依芭蕾拉在史尔基肩上投来鄙视的目光：“你这傻瓜，羽精灵天生就吊儿郎当，最会胡说八道。”
伊斯多洛却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猛地一拍手：“我懂了！这不简单吗？只要所有人都当那些怪物是假的，不信它们，它们不就自己消失了？”
“不要说这么无情的话！”巴克一听这话，急得快要哭了，妖精的存在依赖于世人的信念，这猴子的话简直是要断绝他全族的生路。
“知道了知道了。”伊斯多超随口敷衍。
“事情没那么简单。人类有无法控制的潜意识。”史尔基解释道，“自从法王厅的教义开始推广，单一的世界观覆盖了世界，能看见我们的人就越来越少。而那些无法再被人类感知的妖精，就渐渐消失在幽界的某处了。”
“我们魔术师，则是学习自古传承的法门，将幽体从现世的束缚中解放，去探索幽界。”芙洛拉接过了话头，“幽界中比较浅的地方，我们称之为‘交界’。那里的景色由现世物体的幽体构成，和现世差别不大。所以，很多没有发现自己已死，或对现世有所留恋的死者，会一直在那徘徊。直到他们终于醒悟，或是幽体无法维持，才会从那层消失。”
格斯握着吊坠的手指紧了紧，他每晚斩杀的，正是这些流连于“交界”的可悲之物。
“而幽界的深处，景色会变得和现世似是而非。人类的幽体无法比拟的巨大意识体，就存在于那里。比如传说中的四方灵王，或是多神教里的众神。”芙洛拉说到这里，深邃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高大宝。
这个异乡人的气息很奇怪，不像神，也不像魔，更像是一片混沌，一种万物诞生之前的原始状态，让她也无法看透。
“至于更深的领域……就触及到生灵自身的‘业’。所谓天堂、地狱，或许就在那里。若是潜入太深，便再也无法返回，所以从未有人真正造访过。而在那更深处的……深渊里面……也许就……”
芙洛拉的声音顿住了，室内一片死寂。
高大宝心中却是一片清明。三界之说，现世、幽界、理念世界，这不正是“精、气、神”三宝的另一种体现？而那个所谓的“理念世界”，恐怕就是决定一切的“道”之所在。他那斩断因果的太上剑诀，斩的根本不是现世的线，而是直接修改“理念世界”的法则。
芙洛拉打破了沉默，缓缓说道：“世界并非只在水平方向延展，在垂直的深度中，它孕育着巨大的深渊。单一的教义和唯物论，永远无法窥其全貌。接受这个巨大的谜团，从世界的内部去探究森罗万象，这，就是魔术之道。”
她的话音落下，高大宝丹田内的太上剑心，竟与这番道理产生了共鸣，微微一颤。一股明悟涌上心头。他来此界，并非过客，而是真真切切的，成了搅动那口“深渊”的，第一颗石子。
芙洛拉的话音落下，史尔基接着解释，将那晦涩的世界观条分缕析。
“所谓的‘现世’，就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是人类肉身所居的世界。在古老的年代，人类的幽体并未蒙尘，能很自然地看见我们这些精灵。但随着法王庭的教义传播，统一的世界观像一层厚重的幕布，遮蔽了人们的灵性，能看见我们的人便越来越少。”
“那幽界呢？”伊斯多洛忍不住插嘴，“是不是得死了才能去？”
“差不多。”史尔基点头，“人类无法带着肉体进入幽界。我们魔术师前往幽界，也是将心神化作幽体，也就是所谓的‘光体’。幽界也分层次，浅层与现世重叠，我们称之为‘夹缝’，格斯先生每晚遇到的恶灵，就是那些徘徊在此处，不愿离去的死者之魂。”
格斯闻言，握着斩龙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那些亡魂临死前不甘的哀嚎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而幽界的深处，则是巨大意识体的领域，比如四方灵王，或是古老神话中的诸神。至于更深的地方……”史尔基的声音低了下去，“那便是连老师都说无法触及的‘深渊’。自从格里菲斯重生，幽界与现世的界限便开始模糊，深渊之门洞开，才造成了如今万物混杂的局面。”
听着这些陌生的名词，高大宝的脑海中却自行勾勒出另一幅景象。
现世，人之肉身，为‘精’。
幽界，魂之居所，为‘气’。
而那更深处的、决定万物根源的‘理念世界’……不正是修士所求的‘神’，是万法归一的‘道’之所在？
他所修的太上剑诀，斩断因果，勘破虚妄，根本就不是在‘精’与‘气’的层面动刀子，而是直指‘神’与‘道’的本源！
“等一下！”伊斯多洛忽然一拍大腿，觉得自己想到了绝妙的主意，“我懂了！既然那些怪物是因为人相信才存在的，那只要我们让所有人都别信不就行了？大家一起当它们是幻觉，它们不就自己饿死了？”
“你这猴子能不能闭嘴！”巴克急得差点跳起来，伊斯多洛这馊主意简直是要断了所有妖精的活路。
高大宝瞥了伊斯多洛一眼，难得地没吐槽。这小子的想法虽然天真，却歪打正着地触及到了一个核心。
信念。
这个世界，正是因为格里菲斯的出现，强行扭转了所有生灵的‘信念’，才让现世与幽界发生了如此剧烈的碰撞。
芙洛拉看着高大宝，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缓缓开口：“世界并非失去了什么，而是多出了一个不该存在的东西。一个巨大的、扭曲的恶念，像一块投入池塘的巨石，搅乱了原本泾渭分明的一切。深渊被撬动，现世正在被拖拽着，一同沉沦。”
就在芙洛拉说出“恶念”二字的瞬间，高大宝丹田内的太上剑心猛然一震！
那一点点由亡魂转化而来的、代表着纯粹魂力的紫色光点，与那象征着斩断因果、霸道无匹的金色剑意，在此刻竟交相辉映，嗡嗡作响，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又像是在回应某种威胁。
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高大宝的心头。
他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混乱的根源。
不是缺少了什么，而是维系世界运转的‘秩序’被污染了。现世、幽界、理念世界，三者本该如齿轮般紧密咬合，互不干扰。但格里菲斯和其背后的东西，就是一把投入齿轮中的沙子，让一切都走向崩溃。
而他丹田中的力量……那紫色的魂力，是修复齿轮磨损的材料。那金色的力量，则是剔除沙砾的刻刀！
高大宝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原来如此，他来此界，要斩的不仅仅是一个格里菲斯。
而是要为这即将崩坏的世界，重立秩序！这金丹大道，似乎比想象中还要来得波澜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