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裹着粮仓的陈谷香,漫到粮囤旁的《秋粮调配册》时,龙弈指尖刚捻起一把 “新麦”—— 指腹竟蹭到发潮的谷壳,凑近鼻尖还闻着股霉味(是掺了三成陈麦的劣粮,磨粉易结块、煮粥发涩)。册上 “北境与粮屯部落共分新粮五百石(新麦两百石、新粟两百石、新豆一百石,均经‘三晒三扬’,粒实饱满)” 的 “两百石” 被改成 “一百五十石”,“三晒三扬” 被划成 “一晒一扬”,与阿婷父亲《粮仓秘录》里 “调粮需用‘粮纹’水印册,墨汁掺谷汁,遇露不晕,真新麦咬之脆响、沉水即沉” 的记载相悖。更糟的是,粮囤旁的 “新粟” 刚倒进筛子,就漏下大半空壳(是未扬净的瘪粒,出米率不足三成),营外的运粮路线图上 “东粮驿有粮工接应” 被改成 “西洼塘近路”,改痕处沾着未干的谷粉,而西洼塘的草垛后,已藏着萧衍的人堆的劣粮(粮袋印着北境粮仓记号,想嫁祸北境私吞新粮、以陈充新)。
“这调配册和新粮都被动过手脚。” 阿婷蹲在粮囤旁,抓过一把新麦往清水碗里一撒 —— 半数麦粒浮在水面(真新麦该沉底),她又咬开一粒,牙间竟碾出霉粉:“我爹说三晒三扬的新麦,咬着像嚼脆豆,霉点绝沾不上壳,这是有人故意用陈粮混新粮,而且……”
话没说完,苏雅的药箱 “嗒” 地砸在粮秤旁的木案上。她用银簪挑过麦壳,蘸了点粮食湿度试剂,试剂瞬间从浅白变成灰褐(陈粮反应),再蘸仓库里封存的真新麦,试剂立刻染成透亮的米白(新粮反应):“陈粮混新粮,吃了易闹肚子,空壳多还填不饱肚子,萧衍是想让部落以为我们私吞五十石新麦,还故意用劣粮断你们的过冬口粮,再……”
“再让扮成粮吏的人说‘是北境粮工换的粮,护民军想留着好粮自己吃,还引你们去洼塘丢粮’。” 项云的铁枪往粮囤上一戳,震得空壳簌簌落,老将军拽过个穿粗布衫的 “粮吏”,袖管里还掉出块东齐禁卫的铜符 —— 符上的 “萧” 字沾着谷粉,显然刚在粮仓待过。
“你根本不是粮吏。” 龙弈的目光扫过粮吏的手,虽握着粮叉,指节却有禁卫握刀的厚茧,不是常年扬粮磨出的薄茧(掌心该有谷粒硌的细纹,指缝还嵌着谷粉),“你扬粮时,总往西洼塘的草垛后瞥,是在等萧衍的人烧真粮吧?”
粮吏脸色骤变,突然往粮仓旁的柴房扑去,怀里的火折子刚要点燃堆着的真新麦(萧衍计划烧粮,嫁祸 “归降者不满分粮不均”),就被凌丰的银枪挑飞。枪尖抵住他咽喉时,粮吏突然从怀里摸出粒刻着细痕的新麦 —— 麦粒上是粮屯部落的谷纹:“我媳妇被萧衍抓了!他逼我改册换粮,可我在每袋真粮的袋口都缝了谷纹布片,还在真新麦里混了三成带细痕的‘记号麦’!我们部落的老粮农一筛就知道,哪是没被动过的好粮!还有……” 他喘着气指了指西洼塘,“我把萧衍劣粮的袋底戳了洞,空壳漏出来,一看就不是新粮!”
粮仓营外突然传来喧哗。赵彻的弓弩营扶着个扛粮袋的部落信使冲进来,粮袋底的空壳正往下漏,信使裤脚沾着洼塘的泥水,声音发颤:“西洼塘有伏兵!他们穿北境粮工服,却用东齐的弯刀!有人喊‘是龙弈让我们在这等,要把好粮全烧了’,我趁他们搬劣粮时跑回来,还有三个老粮农被…… 被围在草垛外了!”
赵勇扛着袋真新麦赶来,麦粒的饱满让粮袋坠得下沉:“凌丰,你带两百人去西洼塘救粮农!我守粮仓,别让萧衍的人再换粮!”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秋粮调配册》的 “粮” 字上 —— 真册的 “粮” 字笔画里藏着粮纹,按《粮仓秘录》,用谷汁一涂会显米白霜,而眼前的假册涂了只晕开墨,“阿婷,你去粮仓的老谷汁缸旁取汁 —— 真调配册涂了汁,粮纹会透出来!” 他又转向众人,“项老将军带三百人去洼塘设伏,顺便把劣粮移去晒场扬净空壳,让部落看清是假粮;赵彻带弓弩营帮老粮农验粮,真新麦涂汁显霜、沉水不浮;凌丰,我们重订粮仓规矩,北境、粮屯部落、归降者各出两人,一人管账、一人管粮,每袋粮要账册有粮纹、袋口有布片、麦里有记号,三方核验才能动!”
申时的日头刚斜过粮仓,西洼塘方向传来哨声 —— 项老将军的人押着十几个假粮工回来,他们手里的弯刀还沾着谷粉,甲胄上沾着露却没见血:“搜出他们带的陈粮袋,还在草垛外找着带布片和记号麦的真粮,萧衍的人根本分不清哪是好粮!”
粮仓中央突然响起扬粮声。粮屯部落的老粮农举着筛子,把真新麦筛得沙沙响,饱满的麦粒落在木盘里:“那假粮吏没骗我们!他不仅缝了布片、混了记号麦,还在真粮囤的木架上刻了小‘粮’字 —— 我们一查就知道!”
赵彻这时带着个穿粮工服的人过来,那人手里还攥着把混陈粮的新麦:“卧底抓着了!就是他往新麦里拌陈粮,被老粮农筛出来的 —— 他说萧衍想让我们的粮不够吃,好趁乱抢部落的存粮!”
粮仓营渐渐热闹起来。北境粮工帮着晒真新麦,部落粮农筛粮验麦,归降者帮着把真粮搬上粮车;苏雅在给带伤的粮农递麦茶,茶里泡着新炒的芝麻(解霉气);凌丰则帮着把真《秋粮调配册》挂在粮仓最显眼的地方,旁边还贴了张 “验粮口诀”,北境和粮屯部落的老粮农一起编的。
暮色漫进粮仓营时,龙弈站在粮囤旁,看着真新麦堆得像小山,老粮农正往粮囤里撒防虫的艾草。阿婷靠过来,手里翻着《粮仓秘录》,递来块麦饼 —— 饼里裹着新磨的麦粉,咬着脆响:“我爹说,粮仓囤的不是粮,是让大家能安心过冬的底气,是彼此能踏实过日子的信任。”
龙弈咬了口麦饼,香软里带着新麦的清甜:“以前总想着怎么拆阴谋、护粮仓,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守多少石粮食,是让每个部落、每个粮农、每个百姓,都能捧着热饭、咬着脆饼,信得过手里的粮、信得过身边的人,知道冬天不会饿肚子,日子能安稳过下去。粮同晒,心同安,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粮仓的窗棂,带着新麦香与麦茶的暖意。龙弈的铁枪斜倚在粮秤旁,枪尖的寒芒映着册页上的粮纹,也映着阿婷递来的热茶 —— 茶里飘着粒芝麻,刚好衬出麦饼的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