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裹着盐场的咸涩气,漫到盐袋旁的《盐料分配册》时,龙弈指尖刚捻起一撮 “海盐”—— 指腹竟蹭到粗硬的沙粒,溶在水里还浮着灰白沉淀(是掺了三成沙土的劣盐,吃了会伤嗓子)。册上 “北境与盐洲部落共分秋盐四百担(海盐两百担、池盐一百五十担、岩盐五十担,均经‘三晒三滤’,粒细无杂)” 的 “两百担” 被改成 “一百五十担”,“三晒三滤” 被划成 “一晒一滤”,与阿婷父亲《盐场秘录》里 “分盐需用‘盐纹’水印册,墨汁掺盐水,遇露不晕,真海盐溶水清亮、尝之回甘” 的记载相悖。更糟的是,盐仓里的 “池盐” 刚倒出盐袋,就簌簌掉渣(是未滤净杂质的粗盐,易吸潮结块),场外的运盐路线图上 “东盐驿有盐车接应” 被改成 “西洼滩近路”,改痕处沾着未干的盐霜,而西洼滩的盐窖里,已藏着萧衍的人堆的劣盐(盐袋缠着北境盐工的麻布,想嫁祸北境用假盐换部落好盐)。
“这分配册和盐料都被动过手脚。” 阿婷蹲在盐堆旁,把劣盐撒进瓷碗兑水 —— 水面浮着沙粒,没有真海盐溶水的透亮,她又蘸了点尝了尝,眉头立刻皱起:“涩得发苦!我爹说三晒三滤的海盐,入口先咸后甘,溶在水里看不见渣,绝掺不了沙土,这是有人故意用劣盐充数,而且……”
话没说完,苏雅的药箱 “嗒” 地砸在盐秤旁的木案上。她用银簪挑过盐渣,蘸了点盐水检测水,水瞬间从清亮变成浑浊(杂质反应),再蘸仓库里封存的真海盐,水仍保持透亮(纯盐反应):“粗盐结块没法用,沙土混盐还会染病,萧衍是想让部落以为我们私吞五十担海盐,还故意用假盐断你们的盐路,再……”
“再让扮成盐吏的人说‘是北境盐工换的盐,护民军想留着好盐自己用,还引你们去滩头丢盐’。” 项云的铁枪往盐堆上一戳,震得盐渣簌簌落,老将军拽过个穿粗布衫的 “盐吏”,袖管里还掉出块东齐禁卫的铜符 —— 符上的 “萧” 字沾着盐霜,显然刚在盐仓里待过。
“你根本不是盐吏。” 龙弈的目光扫过盐吏的手,虽握着盐铲,指节却有禁卫握刀的厚茧,不是常年晒盐磨出的薄茧(掌心该有盐水浸的细纹),“你晒盐时,总往西洼滩的盐窖瞥,是在等萧衍的人烧真盐吧?”
盐吏脸色骤变,突然往盐仓旁的柴房扑去,怀里的火折子刚要点燃堆着的真海盐(萧衍计划烧盐,嫁祸 “归降者不满分盐不均”),就被凌丰的银枪挑飞。枪尖抵住他咽喉时,盐吏突然从怀里摸出块真海盐结晶 —— 晶体泛着透亮的光:“我娘被萧衍抓了!他逼我改册换盐,可我在每袋真盐的袋底缝了盐晶!盐洲部落的老盐农认得这记号,知道哪是没被动过的好盐!还有……” 他喘着气指了指西洼滩,“我把萧衍堆的劣盐袋口扎松了,他们扛的时候会漏,拦不住运盐队!”
盐场外突然传来喧哗。赵彻的弓弩营扶着个扛盐袋的部落信使冲进来,盐袋里的劣盐撒了一路,信使裤脚还沾着西洼滩的盐泥,声音发颤:“西洼滩有伏兵!他们穿北境盐工服,却用东齐的弯刀!有人喊‘是龙弈让我们在这等,要把好盐全烧了’,我趁他们搬劣盐时跑回来,还有三个老盐农被…… 被围在盐窖外了!”
赵勇扛着袋真海盐赶来,盐晶的透亮在秋露里泛着光:“凌丰,你带两百人去西洼滩救盐农!我守盐场,别让萧衍的人再换盐!”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盐料分配册》的 “盐” 字上 —— 真册的 “盐” 字笔画里藏着盐纹,按《盐场秘录》,用盐水一浸会显白霜,而眼前的假册浸了只晕开墨,“阿婷,你去盐场的老盐池旁取盐水 —— 真分配册浸了水,盐纹会透出来!”
阿婷踩着盐场的盐霜跑向老盐池,很快捧着陶罐回来,盐水一浇在备用的真册上,“盐” 字笔画里的盐纹立刻泛出白霜(假册浇了只剩墨痕)。苏雅这时也蹲在劣盐旁起身,举着银簪挑出沙土里的碎屑:“这里面掺了东齐的‘苦盐粉’,看着像海盐,吃了会拉肚子,是他们故意加的,想让部落人吃了盐生病,好嫁祸我们!”
归降的秦军残部首领这时带着个兵卒冲进来,兵卒手里攥着袋苦盐粉,脸色发白:“营里混了萧衍的卧底!他刚想把苦盐粉掺进真海盐里,还说‘申时让假盐工来砸盐池’!可刚才老盐农说,这卧底不懂晒盐 —— 真海盐要晒足七日,他晒了三日就想收,还问‘为什么盐池要滤三次’!”
“抓卧底和分盐能一起办。” 龙弈指着真海盐,“项老将军,你带三百人去西洼滩设伏,把萧衍的劣盐移去荒滩 —— 他们烧不了真盐;赵彻,你带弓弩营帮部落盐农验盐,真海盐浸册显白霜,溶水清亮;凌丰,你跟我重订盐场规矩,按爹的秘录来,北境、盐洲部落、归降者各出两名盐工,再加老盐农监督,晒盐、滤盐、运盐全程一起盯,少一方都不能动盐!”
申时的日头刚斜过盐场,西洼滩方向传来哨声 —— 项老将军的人押着十几个假盐工回来,他们手里的弯刀还沾着盐霜,甲胄上沾着露却没见血:“搜出他们带的苦盐粉,还在盐窖外找着被盐晶标记的真盐,萧衍的人根本分不清哪是好盐!”
盐场中央突然响起晒盐声。盐洲部落的老盐农举着真海盐,往瓷碗里一撒,兑水后清亮透亮:“那假盐吏没骗我们!他不仅缝了盐晶,还在真盐的袋子上刻了小‘盐’字 —— 我们部落的盐农都认这记号!”
赵彻这时带着个穿盐工服的人过来,那人手里还攥着把未晒透的盐:“卧底抓着了!就是他晒盐不够日,被老盐农识破的 —— 他说萧衍还想让我们为了盐料打起来,好趁乱偷运盐洲部落的真盐去东齐!”
盐场渐渐热闹起来。北境盐工帮着晒真海盐,部落盐农过滤盐渣,归降者帮着把真盐装袋;苏雅在给带伤的盐农递盐茶,茶里泡着新晒的菊花;凌丰则帮着把真《盐料分配册》挂在盐场最显眼的地方,旁边还贴了张 “晒盐口诀”,北境和盐洲部落的老盐农一起编的。
暮色漫进盐场时,龙弈站在盐池旁,看着运盐车的车轮碾过盐霜留下的痕迹,真海盐在盐袋里泛着透亮的光,老盐农正弯腰检查最后一袋盐的盐晶。阿婷靠过来,手里翻着《盐场秘录》,突然笑:“我爹说,盐场晒的不是盐,是让大家能安心过日子的滋味,是彼此能放心托付的实在。” 她递来块盐糕,糕里裹着粒芝麻 —— 是老盐农刚蒸的。
龙弈咬了口盐糕,咸香里带着海盐的回甘:“以前总想着怎么拆阴谋、护盐场,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守多少担盐料,是让每个部落、每个盐农、每个百姓,都能尝着安心的盐味,信得过身边的人,能在柴米油盐里踏实生活。盐同晒,心同实,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盐场的盐仓,带着咸涩气与盐茶的清甜。龙弈的铁枪斜倚在盐秤旁,枪尖的寒芒映着册页上的盐纹,也映着阿婷递来的热茶 —— 茶里飘着片菊花,刚好衬出盐糕的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