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裹着驿馆的松烟味,漫到驿台的《跨境驿传册》时,龙弈指尖刚触到册上 “北境与西域商队共用水源” 的条目 —— 墨迹竟泛着冰碴,“共用水源” 被划掉改写成 “北境独占水源”,与阿婷父亲《驿馆运维秘录》里 “驿传册需用桐油浸墨书写,遇雪不冻,字迹耐久” 的记载相悖。更糟的是,西域商队刚到驿馆,皮囊里的饮水就被换成掺雪的冷水,饮马槽下还被人埋了带冰棱的尖木(稍不留意就会扎伤马蹄),驿传册尾页还添了行小字 “北境人故意冻水扎马,想逼商队退走”,改痕处沾着未化的雪粒。
“这驿传册和饮水都被动过手脚。” 阿婷蹲在饮马槽旁,指尖捻起木棱上的冰碴,在雪光里搓了搓,冰下竟裹着北境驿卒常用的桦木碎屑 —— 是有人故意用北境常见的木料做尖木,“我爹说驿馆饮马槽需铺厚草防冰,绝不用裸木,这是想让西域人以为是我们扎他们的马,而且……”
话没说完,苏雅的药箱 “嗒” 地砸在驿台旁的木案上。她用银簪挑过改痕处的纸张,蘸了点墨迹防冻试剂,试剂瞬间从浅蓝变成暗红(无桐油未防冻反应),再蘸册里原有的墨迹,试剂仍保持浅蓝(含桐油防冻反应):“没浸桐油的墨迹一冻就裂,萧衍是想让西域商队以为我们毁约,再……”
“再让扮成驿馆主事的人说‘是北境驿卒改的册子,护民军还换冷水,想让我们冻病在半道’。” 项云的铁枪往饮水皮囊上一戳,震得囊里的冰碴哗啦响,老将军拽过个穿棉袍的 “主事”,袖管里还藏着块东齐禁卫的铜符 —— 符上的 “萧” 字沾着雪粒,显然刚在驿馆后院的冰窖待过。
“你根本不是驿馆主事。” 龙弈的目光扫过主事的手,虽握着驿铃,指节却有禁卫握刀的厚茧,不是常年提壶送水磨出的薄茧,“你给商队分水时,总往驿馆外的沙丘瞥,是在等萧衍的人断粮吧?”
主事脸色骤变,突然往柴房的干草堆扑去,怀里的火折子刚要点燃堆着的马料(萧衍计划烧马料,嫁祸 “归降者不满商队抢粮”),就被凌丰的银枪挑飞。枪尖抵住他咽喉时,主事怀里掉出张纸条,上面画着个被绑的老妇人:“我娘被萧衍抓了!他说只要我传假论,就放我娘!可他刚才还…… 还在归降者的粮袋里塞了西域商队的银饰,好让大家以为归降者偷商队的东西!”
驿馆外突然传来喧哗。赵彻的弓弩营扶着个拎空粮袋的西域商人冲进来,商人的粮袋里掉出枚北境驿卒的铜扣,声音发颤:“有人喊‘北境人偷我们的银饰,还想烧马料断我们的路’!商队首领说要连夜走,我们想查证,却被说‘是龙弈让主事压着不让查,根本没诚意留我们’,喊的人穿商队服,却在跑时露了禁卫甲片,还说‘不如拆了驿馆,谁也别用’!”
赵勇扛着铁枪从粮仓赶来,枪尖还沾着新磨的麦粉 —— 是刚筛好的马料,“凌丰,你带两百人去检查马槽,拆了尖木!我守粮仓,别让萧衍的人烧马料!”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驿传册的封底,“我爹的秘录里写过,真驿传册的‘驿’字旁边有极小的‘驼铃纹’暗记,假的没有。阿婷,你去驿馆的老柜里找找 —— 我记得爹说过,老柜里藏着备用的真驿传册和暖炉!”
阿婷踩着雪粒跑向老柜,很快抱着个木盒回来,盒里的真驿传册上驼铃纹在雪光下清晰可见,铜制暖炉里的炭火正旺。苏雅这时也蹲在粮袋旁起身,举着银簪道:“银饰上的铜扣是用胶水粘的,还沾着东齐禁卫甲片的铁屑,是他们故意塞进去的!”
归降的秦军残部首领这时带着个兵卒冲进来,兵卒手里攥着张密信:“营里混了萧衍的卧底!还传信说‘三更时会有沙暴,他们要趁乱劫商队’!弟兄们都…… 都想先护着商队躲沙暴,不想管驿馆了!”
“躲沙暴和查真相能一起办。” 龙弈指着真驿传册,“项老将军,你带三百人去驿馆西侧筑防风障,挡沙暴;赵彻,你带弓弩营帮商队换温水,每袋水都让首领验过;凌丰,你跟我重订驿馆规矩 —— 我爹的秘录里写了,驿馆需‘商队与驿卒共守水源,共看粮仓’,我们现在就邀首领一起巡仓!”
未时的日头勉强穿透云层,防风障已筑好,暖炉里的炭火烘得驿馆暖洋洋,西域商队首领也跟着龙弈查完了粮仓。那扮主事的人突然跪在木案前,手里举着张真驿传页:“这是萧衍给我的‘假驿传页’,我偷偷换了真的!北境的老驿卒认得真驼铃纹,能证明我不是故意骗大家的!”
就在这时,沙丘方向传来欢呼。项云的声音很快从远处传来:“抓了十几个劫商队的卧底!还搜出萧衍的信,说要让沙暴埋了驿馆和商队!”
驿馆中央突然响起掌声。西域商人围着暖炉喝热茶,北境驿卒帮着给商队的马刷毛,苏雅在给冻手的商队孩童递姜糖;凌丰则帮着将真驿传册挂在驿台最显眼的地方。
阿婷靠在龙弈身边,手里翻着父亲的《驿馆运维秘录》,突然抬头冲他笑:“我爹说,驿馆守的不是马料和水源,是大家走在路上的安心。” 龙弈接过她递来的一块胡饼,饼里还裹着粒芝麻 —— 是西域商队刚送的,“以前我总想着怎么拆阴谋、护同盟,现在才明白,真正的统一天下,不是靠我守住多少驿馆,是让每个商队、每个驿卒、每个路人,都能在寒冬里有暖炉,在远路上有依靠 —— 路同走,暖同享,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驿馆的门窗,带着松烟味与茶香。龙弈的铁枪斜倚在木案旁,枪尖的寒芒不再只有冷意,还映着商人饮茶的笑脸、驿卒添炭的专注,以及阿婷递来的一杯热茶 —— 茶里泡着新煮的红枣,刚好衬出胡饼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