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里的博望城还飘着硝烟味。龙弈将两块拼合的玄鸟兵符递给陈将军时,老人枯瘦的手指在符面摩挲良久,忽然往议事厅的梁上指了指:“那里…… 还有东西。”
凌丰的银枪挑开梁间的暗格,掉下来的布包里滚出卷泛黄的舆图,图上用朱砂标着条细线,从博望城直抵东齐皇都。苏雅凑近一看,忽然拽住龙弈的衣袖:“这路线…… 和我爹当年押运粮草的密道重合!”
“萧衍要的从来不是博望城。” 龙弈的铁枪往舆图上的皇都位置一点,枪尖戳出个细孔,“他是想借秦军之手拖住我们,自己好……”
话没说完就被赵彻的吼声打断。弓弩营的弟兄拖着个血人闯进来,那人甲胄上的狼头纹已被血浸透,怀里却死死抱着面残破的玄鸟旗,旗角绣着的 “秦” 字被刀划得支离破碎。
“是…… 是赵破的亲卫。” 赵彻的弓弦还在微微颤动,“从他怀里搜出这个。”
龙弈展开那亲卫紧握的字条,墨迹混着血渍晕成黑团,勉强能认出 “西境援军”“三日后” 几个字。项云的铁枪往地上一顿:“秦军还有后招?”
陈将军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胡须上的艾草灰簌簌往下掉:“不是秦军…… 是西境的蛮族,萧衍许了他们…… 许了他们东齐的盐铁。”
城门外的驼铃声突然急促起来。赵勇勒马冲进来时,甲胄上还沾着戈壁的红沙,手里举着支雕翎箭,箭杆上缠着块羊皮:“蛮族的先锋已经过了黑风口,领头的…… 领头的自称是您的旧部!”
龙弈接过羊皮的瞬间,指腹触到个熟悉的刻痕 —— 那是他当年给西境守将亲手刻的印记。“是蒙将军?” 他猛地抬头,晨光正从城门洞灌进来,在地上投下道狭长的亮痕,“他怎么会……”
“怕是假的。” 苏雅忽然指着羊皮边缘的齿痕,“蛮族部落标记猎物用的是狼牙印,这牙印…… 是东齐皇室豢养的猎犬咬的。”
话音未落,城外传来震天的号角声。项云的铁枪挑开城门时,晨雾里果然出现队披甲骑兵,为首的人身披玄甲,头盔下露出道刀疤,正举着块玄鸟纹令牌:“龙统领,蒙某奉西境王令,特来助战!”
龙弈的目光落在那人的左手 —— 手腕上有道极细的勒痕,那是常年戴东齐特有的银镣才会有的印记。“蒙将军当年镇守黑风口时,最爱喝的雪莲酒,要用……”
“要用西境的雪水冰镇!” 对方接话的速度太快,嘴角的笑还没绽开,就被凌丰的银枪逼退半步,枪缨扫过他头盔上的红缨 —— 那红缨是东齐丝绸所制,西境从不用这种料子。
“萧衍倒是舍得下本钱。” 龙弈的铁枪突然指向骑兵阵后的辎重队,“那些麻袋里装的不是粮草吧?”
骑兵阵顿时骚动起来。赵勇的铁枪率先发难,枪尖挑开个麻袋,滚出来的不是粟米,而是泛着油光的火硝,在晨光里闪着诡异的亮。
“放箭!” 赵彻的吼声震得城砖发颤。
假蒙将军转身想逃,却被苏雅甩出的药粉迷了眼。凌丰的银枪抵住他咽喉时,发现对方耳后藏着块人皮面具,揭下来的脸竟与之前那个假刘婶有七分相似。
“说!萧衍到底在哪?” 凌丰的枪尖压得更紧,枪缨沾着对方渗出的血珠。
那人突然往城外的山谷努了努嘴:“你们看那是什么。”
晨雾散去的山谷里,赫然立着座高台,台上绑着个白衣人,正是本该在燕回山的阿婷。萧衍的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像块冰碴刮过耳畔:“龙弈,用玄鸟兵符来换,午时之前不到,这博望城…… 就和你未婚妻一起炸上天!”
龙弈的铁枪攥得咯吱响,指节泛白。陈将军忽然按住他的手腕,老人的掌心还留着兵符的纹路:“别去,那高台底下…… 全是火硝,和赵破亲卫运的一样。”
苏雅突然指着高台旁的棵老槐树:“我爹说那树下有口枯井,是密道的另一头!”
凌丰的银枪往地上一挑,枪尖卷着舆图飞向龙弈:“我去救人!”
“你留下。” 龙弈的声音异常平静,铁枪往城墙上一拄,“项老将军带三百人佯攻高台,赵彻将军用火箭射山谷东侧的干草,赵勇将军……”
“老子带人从密道摸过去!” 赵勇的铁枪已经上了马,甲胄上的红沙在晨光里闪着决绝的光,“保证把阿婷丫头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午时的日头正烈时,龙弈单骑出现在山谷。萧衍的笑声从高台上传来:“兵符呢?”
龙弈举起兵符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老槐树下的草动了 —— 赵勇的人到了。他突然将兵符往空中一抛,铁枪趁萧衍抬头的刹那脱手飞出,正好撞在高台的立柱上。
“轰隆” 一声巨响,高台的木板开始松动。阿婷趁机从绑绳里抽出把短刀 —— 那是龙弈送她的防身匕首,她竟一直藏在袖中。
山谷东侧的干草被火箭点燃,浓烟滚滚中,赵勇的铁枪挑开了枯井的石板。凌丰的银枪带着骑兵从谷口杀进来时,正撞见假蒙将军的残兵往火硝堆里冲,被项云的铁枪一个个挑翻。
萧衍想跳台逃生,却被龙弈拽住了锦袍。两人滚下高台的瞬间,阿婷从枯井里扔出捆绳索,龙弈拽着绳索往井里坠时,看见萧衍的靴底沾着片雪莲花瓣 —— 那是西境特有的品种,只有蒙将军的军营里才种。
“你认识蒙将军?” 龙弈的铁枪抵住他咽喉时,井壁的回声让声音显得格外沉。
萧衍突然笑了,笑得咳出了血:“他现在…… 是西境蛮族的大祭司了,你以为…… 你以为蛮族真会听我的?”
暮色漫进博望城时,龙弈站在城头望着西境的方向。赵勇正给阿婷包扎手臂上的划伤,凌丰和苏雅在清点从蛮族辎重队搜出的盐铁,项云的铁枪挑着萧衍的锦袍,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陈将军将那卷舆图铺在城砖上,老人的手指沿着朱砂线划过:“这密道…… 或许能通到东齐皇都。”
龙弈的指尖在舆图边缘轻轻敲击,那里还留着苏雅父亲刻的小字:“民心即兵符”。他忽然想起那个被策反的赵勇亲卫,想起他嘶吼的 “谁护过我爹娘”,掌心的铁枪似乎也变得滚烫起来。
远处的戈壁上传来隐约的驼铃声,这次却带着西境特有的节奏。龙弈握紧枪杆,枪尖的寒芒映着渐沉的夕阳,像在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