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那老荒原的风沙,瞅着比咱记忆里啥时候的夜都冷飕飕的。
这风可邪乎了,呼呼地卷起地上那浮土,瞅着就跟要把那半埋在土里的破残甲给彻底吞了似的,连带着跟这残甲一块儿的那些个老记忆、老荣光,都给卷没影喽。
再瞅瞅那老高的天儿上,那面魂旗,那可是老多老多人的念想凑一块儿整出来的。嘿,这会儿那金光,眼瞅着就没头没脑地暗下去了。
林澈那意识,跟那风里头快灭的蜡烛似的,都快散架了,晃晃悠悠的。
就之前那场老猛的意志大洗礼,可倒好,把他这“火种”身上那点老本儿,给造得一干二净。
他觉着自个儿越来越飘,跟张纸片子似的,估摸下一秒就让这荒原上的邪风给刮没了,啥都剩不下。
正这当口儿,就打那兵神留下的老物件儿“指战系统”快没影的那点儿残影里,传过来一丁点儿声儿,轻得跟没似的,跟隔着阴阳俩世界嘀咕似的:“火,不在炉子里,在那点火人儿眼里头。”
这话音儿刚落,那系统残影“唰”一下,成了一啪啦光沫子,没了。
林澈那魂体跟筛糠似的,抖得那叫一个厉害。他下意识地就想抓点儿啥,嘿,可倒好,自个儿那“手”,“嗖”一下就从屁股底下那块带兵神印子的大石头里头穿过去了。
他脑袋一低,“瞅”了眼,好家伙,那早先他当宝贝疙瘩,觉着能当铸旗主心骨儿的愿力大熔炉,这会儿成了一地冷冰冰的炉渣子;再瞧那石翁雕像,早先还能给他指道儿呢,这会儿全是蜘蛛网似的裂纹,“轰隆”一下,塌了。
啥能靠着的玩意儿,全没喽。 嘿!就瞅那焦土上头,有一道印子,那可是兵神自个儿亲手刻下的。末了儿那魂光一照,字儿露出来啦——
“火种,得拿信当柴火。”
信?啥玩意儿叫信啊?
林澈那残魂可劲儿冒起最后那股子执念,他铆足了劲儿想再把自个儿那意志给聚一块儿,巴望着能附到师娘那“倾凰”战甲上。
寻思着只要能保住自个儿那丁点儿本源,说不定自个儿还能再活过来!
可等他那意识一碰上那冰凉梆硬的金属,当时就麻爪儿了,瞅见自个儿那本源早就在那场老猛的共鸣里,跟着师娘叶倾凰那股子味儿,稀里哗啦散到这天地老鼻子旮旯里去了,钻到每个叫战歌给勾了魂儿的人心里头去了。
得嘞,他自个儿都没影啦!
那绝望“嗖”一下就跟寒潮似的,眼瞅着就要把他最后那点子意识给埋喽。
正这当口儿,就听打百来里地外那座没给祸害干净的小屯子那儿,风里头飘过来一奶声奶气还跑了调的小动静。
“三短,一长……这是换防的号子声……”
哟呵,是阿火这小子。
他正蹲村口呢,拿那糙了吧唧的大手“啪啪”拍那几个脏了吧唧小娃娃的手背,教他们部队里最兴的那节奏。
那节奏,歪七扭八的,可怪了吧,跟那战歌的调儿还正好合上拍了。
“啪,啪,啪……啪——!”
就一扎俩冲天辫儿的小丫头片子,使足了吃奶的劲儿“啪”一拍,也不知是使猛了,还是打她血脉里啥睡大觉的玩意儿叫人给捅醒了,就瞅她那小巴掌心里头,“嗖”一下冒出来点儿跟萤火虫屁股似的亮光。 嘿,瞅那光点,弱得跟啥似的,瞅着随时都得灭喽。
可它偏不,颤颤悠悠地就往上冒,迎着那风沙,“嗖”地一下穿过那老鼻子远的大荒原,跟那找不着道儿的萤火虫似的,“啪嗒”一下,准准儿地、软乎乎地掉进林澈那都快干巴透了的心窝里。
林澈那残魂“嘚瑟”了一下,虽说轻得都快瞅不着,可紧跟着,在他那死巴登登的意识老荒原上,“轰”地就掀起老大的浪头子!
闹了半天……闹了半天是这么回事儿!
他可算整明白了!兵神留那话,他今儿个总算是琢磨过味儿来了!
他压根儿不用费老劲去鼓捣那能瞅见摸得着的破战甲,也甭瞎咧咧找啥实实在在的大熔炉!
这世上老鼻子多因为军魂“嗡嗡”共鸣的心跳,那可不就是顶好的大熔炉嘛!
那成天嗷嗷唱的战歌,可不就是点火的绝好玩意儿嘛!
再瞅那些一门子心思信着“守护”俩字儿的主儿,人家心里头腾腾往上冒的那股子信念,那就是咋使都使不完的柴火垛子!
那股子死心眼子一没,嘿,这心里头“唰”地一下敞亮了。
林澈也不一门心思非得弄出个身子骨了,麻溜儿顺着那散到天地里的老本儿劲儿,把自个儿最后那点残魂“哐当”一下全整成一道没边没影、没个形状的浪花儿,拿那“三短一长”的节奏当引子,悄么声儿地就钻进所有醒过神儿来那帮人的热乎血里头了。
东海军区顶老高那信号塔尖儿上,小星盘着腿儿坐那儿,手指头在半空瞎划拉,想把那正撒丫子跑远的老大声的调调给拽住。
冷不丁,她手指头一哆嗦,脸都惊得变了样儿。
那调调压根儿没没影儿,就是换地儿冒出来了。 嘿!这回可不再是她自个儿主动开奏啦,而是打脚底下那大地老深的地儿,打老远的城里头,打边边上的哨卡子,打每个喘气儿的活物身子里头,自个儿就往上冒,“呼啦啦”全凑一块儿,整出老带劲、老有气势的一曲儿啦!
“他……他正听着呢……”小星扯着嗓子嗷嗷一嗓子,俩大眼睛瞪溜圆,满是那不敢信的劲儿,“他正听所有人砰砰乱跳的心呐!”
战歌祠里头,红姑刚给最后那盏灭了的长明灯又添上灯油,自个儿上手“啪嗒”一下点着。火苗“噗”一下蹿起来,可压根儿不是平常那橘黄的色儿,“唰”一下变一疙瘩暗金的火。那火苗子在风里一蹦一跳,瞅着模模糊糊跟面战旗似的,老半天都不灭!
就趁着这一辈传一辈的热乎劲儿,悄没声儿地在东方大陆这儿瞎溜达的时候,那头可倒好,打另一个道儿上,刀啊枪啊、稀里哗啦毁东西的动静,可就来喽!
“轰隆隆——!”
那大铁蹄子“哐哐”一踩,把那小村子的消停日子给踩稀碎。
瞅见没,一帮子浑身裹着大红盔甲的兵,跟烧红了的烙铁似的,横冲直撞就杀进阿火他们那村儿。他们那旗子上,啥军徽都没,就一老吓人的火图腾——神权教,净火军!
打头那将军,是神权教十二炎使徒里头的炎十三。这主儿脸跟块冰似的,手里头举着块烧着黑火的令牌,那玩意儿可邪乎,神权教专拿它收拾那些不兴他们那套信儿的,叫“寂灭火令”! 嘿!听着啊,就见那炎十三扯着嗓子喊:“给我烧那碑!把那谱子也给毁喽!瞧见唱那歌的,直接给我弄死!”那声儿,跟冰碴子似的,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没。“咱老大下命令啦,那些个凡人唱的调调,都得给我没喽!连根儿都给刨了,让那声儿也绝喽!”
好家伙,这话音儿刚落,火苗子“蹭”一下就蹿老高,眼瞅着就把村里头那刚盖没几天的破祠堂给吞喽。
这祠堂里头,供着好些个木头刻的牌牌,上头都是牺牲那伙儿战士的名儿。
再瞅那老墨,俩眼瞎得透透的,让俩净火军的兵崽子死死摁地上了。祠堂那大火光,都照他那俩没神儿的眼窝子里去了。
可就这么着,他手压根儿没歇,攥着根炭笔,在旁边儿塌了一半儿的墙缝里头,跟疯了似的划拉,死活想把那战歌最后几句词儿给记下来。
有个当兵的扯着嗓子骂:“哟呵,你丫活腻歪啦!”抬脚那大皮靴子,“哐当”一下就踩老墨手腕子上了。
“嘎巴!”
就这骨头折的声儿,听得人后脊梁骨直冒凉气儿。
老墨疼得浑身直嘚瑟,嘴角都沁出血丝儿来了,可倒好,还“嘿嘿”乐起来了,那笑声瘆人巴拉的。
他脑袋一扬,跟瞅见那大火烧的祠堂似的,扯着脖子嗷嗷喊:“你们能烧了那字儿……能烧了那碑……可你们烧不掉记着这事儿的人!”
正赶上祠堂里头最后那块刻着名儿的木头碑,让大火给烧成灰的当口儿,就觉着天地间“嗖”一下,跟有股啥玩意儿“呲溜”过去了,瞅不见摸不着的。
这啥玩意儿呢?这是林澈那股子精气神儿。他借着东方大陆百来万“砰砰”直跳的心,在这一片大火烧得稀巴烂的地界儿,慢慢儿鼓捣出个影儿来。 嘿!瞅那玩意儿,既没个啥军道战体,也没灵能重炮,连五官长啥样都瞅不真切。
就一由光跟火凑一块儿整出来的人影儿,可瞅着那气势,老顶天立地了。
冷不丁儿,一道没影的火苗子,从他“心口”那儿“腾”地一下冒起来,眨眼间就把那片废墟照得透亮。
“哟呵,搁这儿装神弄鬼呢!”
炎十三扯着嗓子一吼,手里那灵焰刀“唰”地就砍出去了,那架势,跟能把山给烧了、把海给煮了似的,直愣愣朝那虚影劈过去。
可倒好,刀片子“嗖”地掠过去,跟砍空气里似的,屁点儿动静都没激起来。
炎十三眼珠子“嘎巴”一缩,他哪儿能信这邪啊,“嗷”一嗓子,麻溜儿催动“寂灭火令”,嘴里还嘟嘟囔囔念叨:“净火咒,给我把啥玩意儿都烧个稀巴烂!”
眨眼工夫,老旺的黑火苗子跟下饺子似的“呼呼”往上扑,可劲儿把那虚影烧了三遭。
嘿,邪门儿了嘿!那些火苗子刚一挨着那虚影,跟找着亲爹似的,“嗖”地一下全折回来了,照着炎十三跟他那帮净火军小兵崽子身上可劲儿烧!
“哎哟妈呀——!”
那鬼哭狼嚎的动静,把夜空都给戳出窟窿了。
炎十三脸都吓绿了,瞅见自个儿老稀罕的寂灭之火,跟疯了似的,可劲儿祸害自个儿灵力经脉!
他扯着嗓子嗷嗷叫唤,撒丫子往后退,俩眼珠子瞪老大,直勾勾瞅着前头。 嘿,你瞅那片祠堂烧成灰的地儿,老多跟萤火虫似的亮点子,慢悠悠地往上飘——那可都是咱村人儿的心火,就没个扯着嗓子唱过战歌的主儿,魂儿里头烧起来的火苗子!
火里头那模模糊糊的影子,心火“哐当”一下震了老猛,一道没声儿的念想,“啪”地一下,可清楚地印到每个来撒野的脑瓜仁儿里了:
“你们烧的是碑,老子燃的是心!”
方圆百十里地儿,军队里练家子,还有民间那些有本事的,这当口儿,手心“刺啦”一下就烫得不行,一股打娘胎里都没冒过的狠劲儿,“咕噜咕噜”在肚子里直翻腾!
边儿上哨所里,有个老兵,先前叫那股子狠劲儿给折腾得快没气儿了,嘿,这会儿“嗷”一嗓子,硬撑着坐起来,扯着那破锣嗓子,冲着村子那边儿吼:“人……在!”
炎十三这下可麻爪儿了,比瞅见军队那老些大炮还哆嗦。
一屁股“扑通”坐地上,头一遭儿明白过来——这人心里头的念想,比他们成天拜的那啥神权,可难灭多了!
大夜里头,那一片破砖烂瓦的地儿,阿火搂着个直吐血沫子的小娃子,在塌了的房堆里猫着跑。
这娃叫豆芽,才五岁,咱村儿学战歌,就数他学得麻溜。
这会儿,小手心儿里那面瞅不见的战旗,跟风里头快灭的蜡似的。
使足了吃奶的劲儿,吭哧吭哧哼那跑了八丈远调的战歌,气儿是越来越匀不上了。 嘿!瞅见没,阿火“噗通”一下就双膝跪地了,跟疯了似的,一把就把那娃子死死搂怀里头。眼泪跟那烟灰搅和一块儿,“吧嗒吧嗒”往下淌,扯着嗓子嚎:“豆芽,别睡呐!再给哥唱一嗓子呗,求你咧……”
豆芽费了老鼻子劲才把眼皮子撑开,瞅着阿火,那小脸儿上还挤出个老纯溜的笑,有气无力地嘟囔:“阿火哥……林哥……说……该……换防咧……”
话刚落,他那攥巴紧的小手“啪嗒”一下就耷拉下去咧。
就瞅见,这娃子一口气儿没上来,眼瞅着人就没了。可倒好,“嗖”一下,打他心口窝子冒出来个金晃晃的光点儿,比之前见着那啥玩意儿都亮堂,慢悠悠地飘起来,“嗖”一下就钻那老鼻子大的夜空里没影咧。
再往上瞧,就那跟老多人心跳一块儿“砰砰”响的玩意儿,“哐当”猛颤悠一下,跟让人拿大锤子狠狠砸了一榔头似的。
林澈那模模糊糊的影子,跟长眼了似的,“瞅”着脚底下这一片稀巴烂的地,又瞅瞅那抱着没气儿的娃子嗷嗷哭的大老爷们儿,脑瓜子“嗡”一下子,突然就明白点儿啥玩意儿。
“合着……火种压根儿就不在啥老远的将来……”
他那声儿都哆嗦成啥样儿了,在天地间跟蚊子叫似的嗡嗡响。
“它就搁这会儿呐!”
就听“嗖”一声,那镜头“蹭”一下子就上天咧,“呜”一下越过那一堆破砖烂瓦,又“呼”一下飞过那秃了吧唧的大荒原,“嗖”一下就把东边那一大片地全给超过去咧。
你再瞧,城里头、乡下、兵营、岗楼子……老鼻子地界儿咧,大的小的光点儿,跟冒泡泡似的,“扑棱扑棱”从人堆里往上蹿。
这些光点儿“哗啦”一下子全凑一块儿,成了一条贼亮堂、老长的大河,里头装着那些死了的、守家卫国的、记在心里头的,还有盼头啥的,“呼呼啦啦”地,直冲着天顶子干过去咧。
林澈那影影绰绰的身板子,就扫了那光河一眼,“唰”一下就没影咧,一猛子扎进这人世间那股子老猛的劲儿里头,没声儿没息咧。 嘿,压根儿没人知道哈。
就瞅着这条老鼻子亮堂、由那股子信念堆起来的星河,眼瞅着都快够着天顶儿了,可倒好,打那老久远的黑咕隆咚里头,有双冰碴子似的贼拉冷酷的眼睛,慢悠悠地睁开咧。
瞅那眼神儿,这主儿压根儿就瞧不上人间这一辈传一辈的那股子劲儿,他就搁那儿猫着,死等,等个啥呢?等个能一了百了,“咔嚓”一下把这星河给拦腰截断的……好机会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