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崩坏的秩序·黑暗狂欢
德诺三号系统的“天眼”和北斗系统的“指南针”，如同给垂死病人注入的强心剂，虽然让美军在战术层面上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能够更有效地组织起一些有威胁的反击，甚至偶尔利用精准定位和伏击，摧毁了几艘落单的饕餮突击艇或小股地面部队，但这零星的火花，无法照亮整个崩溃的战局。在绝对的技术代差面前，任何战术上的小胜都显得微不足道，洛杉矶乃至整个南加州地区，正不可逆转地滑向深渊。
而比外星舰队更具腐蚀性、更令人心寒的毁灭，正从人类社会内部滋生、蔓延。战争的压力，如同一个巨大的离心机，将文明的外壳狠狠甩脱，露出了底下最原始的黑暗。
一、 “零元购”的末日狂欢
当饕餮的炮火摧毁了警局、政府大楼和通讯基站，当法律的威慑随着社会体系的瘫痪而消散，潜伏在人性深处的贪婪与暴戾，如同挣脱了枷锁的野兽，冲上了街头。
最初的混乱始于生存资源的抢夺。超市、加油站、药店成为了第一批被洗劫的目标。但很快，这种“求生”行为就演变成了彻底的、疯狂的“末日狂欢”。奢侈品店被砸开，人们不是为了食物和水，而是为了抢夺名表、珠宝、高档服装；电子产品商店被搬空；甚至家具店也未能幸免，暴徒们似乎只是为了破坏而破坏，为了占有而占有，享受着无政府状态下的“自由”。
这就是美国的“特色”，在末日背景下被无限放大的“零元购”指数呈几何级数暴增。枪声，不再仅仅来自与饕餮交火的前线，更密集地响彻在沦陷区的每一个角落。不再是军队与外星入侵者的对抗，而是人类与人类之间的自相残杀。
二、 持枪的悖论：恶棍的盛宴与好人的坟墓
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所保障的持枪权，这个在和平时期争论不休的话题，在末日降临的时刻，展现出了其最狰狞的一面。它并没有如某些人想象的那样，组织起有效的民兵抵抗外星人——普通民众手中的AR-15步枪和手枪，对饕餮士兵的装甲来说如同挠痒痒。相反，它成了社会内部撕裂的加速器。
坏人率先扣动了扳机。 街头帮派、职业罪犯、以及无数平时被法律压抑着的潜在暴力分子，此刻拥有了绝对的优势。他们熟悉城市的阴暗角落，他们毫无道德底线，他们手中的枪械不再是用于“自卫”或“推翻暴政”的象征，而是劫掠、强奸、谋杀的工具。他们成群结队，开着抢来的皮卡，呼啸而过，看到有价值的物资或者仅仅是看不顾眼的人，便随意开枪扫射。善良的、守法的持枪者，或许只是想保护家人，但在这种无差别的、先发制人的暴力面前，他们往往连拔出枪的机会都没有，就倒在了血泊之中。法律的缺失，让“谁先开枪”成了唯一的生存法则，而好人，往往输在道德的迟疑上。
三、 执法的无力：螳臂当车的悲歌
残存的美国警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困境。他们不仅要面对天空中随时可能降下死亡的外星飞船，还要应对地面上如同瘟疫般蔓延的人类暴徒。他们的无线电通讯时断时续，指挥系统近乎瘫痪，许多警局本身也已被摧毁或孤立。
警察们试图设立路障，保护避难所，但往往很快就会被蜂拥而至的、火力甚至比他们还猛烈的暴徒冲垮。他们开着巡逻车在街上巡逻，却可能同时遭到来自屋顶的冷枪和饕餮突击艇的扫射。有限的警力在无限的混乱面前，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迅速消融。他们所能做的，不再是“阻止”犯罪，而是“尽可能减少”暴行的蔓延，像救火队员一样，哪里火势稍弱就扑向哪里，往往只是徒劳地见证又一场屠杀的发生。许多警察在目睹了太多的惨剧后，精神崩溃，有的选择脱下警服加入逃亡的队伍，甚至极少数人，在绝望中调转了枪口，加入了掠夺者的行列。秩序的守护者，在秩序彻底崩塌后，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四、 人性的天平：内部屠杀超越外部入侵
一个残酷到令人无法接受的统计数据，开始在残存的军方高层和政府部门内部流传：在洛杉矶战役开始后的最初24小时内，由人类内部暴乱、抢劫、仇杀所造成的平民死亡人数，竟然超过了饕餮军队直接攻击造成的平民伤亡！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砸碎了所有还对“人类团结”抱有一丝幻想的人的心脏。外星入侵者带来的死亡是毁灭性的，是来自外部的、可见的威胁。而人类内部的黑暗，则是从根基处腐蚀、蔓延的瘟疫，它利用恐惧和混乱作为温床，造成的死亡更加无序、更加卑劣、更加令人心寒。枪械，这个美国人引以为傲的“自由象征”，在末日背景下，没有成为抵抗外敌的利器，反而成了自残的凶器，加速了文明的崩溃。
五、 孤岛的光明：小镇警长的坚守
然而，在这片无边的黑暗中，依然有微弱的火苗在顽强地闪烁。
在洛杉矶东北方向数百公里外，一个名为“希望镇”（hopeville）的偏僻小镇，暂时还未受到饕餮地面部队的直接攻击，但也感受到了电磁干扰和难民潮带来的冲击。小镇的警长，是一位名叫杰克·米勒的前海军陆战队侦察兵。他年近五十，脸庞如风干的皮革般坚韧，眼神锐利如鹰。
米勒警长在危机初现时，就凭借其军事素养，果断采取了行动。他迅速召集了镇上所有的六名警员和几十名可靠的志愿者（大多是退伍老兵和守法的猎户），封锁了进入小镇的主要道路，建立了简单的检查站和了望哨。他利用镇子里的业余无线电爱好者的设备，建立了一个独立的、短距离的通讯网络，虽然无法联系外界，但足以维持小镇内部的指挥。
当外界的混乱消息和零星的逃难者带来洛杉矶沦陷、暴徒横行的恐怖故事时，希望镇内部也出现了骚动的苗头。有人想去抢劫镇上的五金店和加油站，有人散布恐慌言论。
米勒警长的应对果断而强硬。他公开宣布小镇进入紧急状态，实行宵禁。他亲自带队巡逻，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当一个试图趁乱抢劫杂货店的小团伙被抓获时，米勒警长没有按照法律程序将他们送入早已失效的法庭，而是当着所有居民的面，将他们扒光上衣，绑在镇广场的柱子上抽了二十鞭子，然后驱逐出镇，并警告任何心怀不轨者，这就是下场。
他的做法近乎独裁，甚至有些残酷，但在末日背景下，这种基于经验和武力的强权，却有效地压制了黑暗的滋生。希望镇成了一个混乱世界中的孤岛，维持着基本的秩序和人性。孩子们还能在相对安全的环境里玩耍，老人们还能得到照顾。米勒警长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如果饕餮大军或者大规模的暴徒潮来袭，他的小镇不堪一击。但他坚信，守住一丝人性的光明，比在黑暗中堕落更重要。
然而，希望镇只是茫茫黑暗中的一个微小光点。大部分的洛杉矶，依然在血与火中哀嚎。外部是冷酷高效的星际屠杀，内部是疯狂丑陋的人性堕落。美国，这个超级大国，正在经历着来自星空和来自内心的双重毁灭，而后者带来的创伤，或许比前者更加深刻，更加难以愈合。